一程风雨一程春。
雨过天晴。仿佛一夜之间,暮春结束,初夏来临。京城的街头小巷、屋前屋后,甚至深宫内苑、亭台楼阁,处处被槐花绽放的紫色云抹笼罩。
当了一个晌午的差。吃完午饭没多久,和关海笑嘻嘻得打了声招呼,我伸着懒腰,借口消食,溜达出了吏部。
碧蓝天宇下,淡紫色的繁密花穗嬉笑摇摆。微斜暖风中,厚绿色的长软枝条翩跹舞动。随着那阵阵微风,槐花的香气淡淡浓浓,直入肺腑。
明艳阳光,蜂儿忙碌。薄翅颤动,在花叶间,忙碌游弋。嘤嘤嗡嗡的蜂鸣不止。
我一边微眯了双眼,享受自己近来每天一次的日光浴时间,一边缓缓踱步,走至一段皇城墙附近。
皇城墙那边,“午后八卦窃语档”的播音节目准点开始。
“…听说了没?皇太女殿下婉拒了京城十来户士族大贵人家的结亲意愿…”
“怎的不知?我大舅子家的幺子便曾想参选…后来,听说殿下要纳的两名侧妃人选已然定下,俱是外郡小官小吏人家的忠厚男子…”
“…真是位律己守礼的太女啊!听说陛下也甚为欣慰…”
几人连声赞叹起来。
我挑挑眉毛。文露?…
想到她在祈丰节上的一系列小动作,我不屑嗤鼻。她是以退为进,别有所图吧。
果然,惯常的“皇宫追星狗仔队”反对那派有人说了,“我怎的听说,殿下是喜欢上了那日东质子崇仁,留了位子,打算将来纳他为妃呢?”
“不可能!”对立派马上有人反驳,“那日东蛮夷之帮,怎配得起咱们的尊贵殿下,你别瞎猜好不好?”
“什、什么瞎猜的?!祈丰节上,我亲眼瞧见的,殿下追着那日东质子,亲密无间…”那人口气不硬得回道。
“你也说了,是祈丰节嘛!哪个会当真?再者,人多眼花的,你怎就知道那一定是殿下和那日东小儿。更何况,皇太女殿下宽厚贤明、温文尔雅,朝中上下,坊间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岂会变成那等逾矩急色之徒,切!你就吹牛吧…”
顿时众人齐齐哄笑。
这个文露,竟已如此深得民心了么?…
头次施用他要嫁的是五姐,我大半夜的,跑到秦府,央求见他一面,说个明白。可他一句‘蔡某心意已决,请大人回府’,就把我扔在门外,不理不问得站了一宿,枉我当时戏台上一番情真意切的表白…”
我无语。
怎么告诉文霖?直说,那天给她的田字签本是我捡的文霜的么?一个不好,传到那两面三刀的皇太女文露耳中,再牵扯到皇位间的争夺、皇女间的陷害暗流中,本姑娘可就泥足深陷了…不直说,难道匿名给她发个信儿?可这家伙会相信么?…
我皱着眉头,不住思量。
文霖却已舒展了眉头,云淡风轻得笑道,“这么可爱又可气的人,既是他心中无我,我再放不下,便是给自己徒增烦恼了。不说这个,你既是来了,一会儿,可要好好尝尝芝游的手艺,不比你们天下楼差哦!”
“天下楼,城西那家名气响亮的饭庄么?奴怎比得上。不过是霖你喜欢奴做的这些小玩意罢了。”
看到芝游挑帘走进,满面幸福得和文霖挨肩坐下。对那蔡小白,我心头愧疚更甚。
不行啊!骗骗文霖也就算了,好歹将来她也不会只守着一房夫婿。可小白,上回虽说抢救及时,没被文霜强上得逞,可…想到那泡猴尿的可能影响,本姑娘实在是良心难安啊!
食不觉味得吃着芝游亲手做的糕点。忽然,我灵机一动。
咦喂!文霖是狡诈,不代表蔡小白就聪明啊!不如本姑娘直接给蔡小白发个信,以那家伙的叫真儿性子,多半会相信,就是不信,也会自己去查个明白,只要有本姑娘指引,总要让他不误撞南墙就回转头来才行!…
于是,某无月深夜,诓了家中五位相公吏部当差,我左拐右拐得在长阳城内一顿狂窜。
确定身后无人,一脱外衫裙,露出里面的夜行劲装。系好蒙面黑布,我扛着小包袱,直扑城东北的秦家老宅。
秦家孙辈蔡宁的院子,是在最东面的朗清斋…从东北角门,翻过院墙,过道渠沟,再绕座假山…林内正北百步。到了!
通过秦亮往日的江湖交情,我从长阳城内一个已经金盆洗手的老窃贼手中,得到几幅大儒豪门之家的府宅宝库密道地图,其中便有秦府的详尽地图加扒手捷径指南一册。
入了秦宅,一片寂静。马歇狗乏,下人主人们都已安睡。
依图册所指,不消一刻,流水潺潺、松柏掩映下,蔡小白的那院雅致房舍已然在望。
取出包袱里那封早已备好的匿名书信,我正要翻墙入院。林侧不到五十丈远的地方,忽然火光一亮又灭。有人!
头次孤身按照惯贼的标准行事,我有些心惊胆战。急忙趴倒,顺带滚了几滚,躲到一棵松树后面站直,这才想到自己的半仙之体和天元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