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日后,五月初五,端午佳节。
赵府上上下下都在打扫除尘,长细的菖蒲叶子挂在门楣两侧,那特有的叶香被风吹得到处都可闻见;四角粽子有红豆馅儿、绿豆馅儿,枣仁儿,赵明贤单喜欢糯米的米香,厨房还准备了不少白米馅儿的;雄黄酒也早已备下——鉴于沅芷酒后容易失态,因此只准备了一壶,应应景罢了。
沅郁的信于下午三时抵达赵府,赵明贤从管家手中结果信,尚不及打开,管家再度通报何氏夫妇带着条林少爷来了。
赵明贤将信搁在书桌上,迎了出去。条林已经八岁,私塾也上了四年,长高许多,皮肤白净,约莫是得了诗书的熏陶倒是越发斯文了,见到赵明贤立马行了个大礼。赵明贤笑道:“哟,快起快起!怎么突然行起大礼来,自家人见什么外!”
条林答了声:“赵外公过节好~”才乖巧的站起来。何季礼却笑道:“这小子倒是精乖了,知道惹娘亲不开心了就来哄赵外公……”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赵明贤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把何家三人往屋里带着,边道:“怎的?大过节的,跟孩子制什么气啊?”这句话是对沅芷说的。
沅芷自条林五岁时嫁进何府,到现在已经三年有余。条林初时抗拒,继而熟悉,再加上何季礼的教导,便渐渐将沅芷当成母亲一般对待。初时还“芷姨”、“芷姨”的叫,后来索性改称“娘亲”了。其实也是沅芷心肠好,对这个自幼便没有享受过母爱的孩子格外照顾之故罢。
听义父如此询问,沅芷不便再生气,又怨又爱的狠狠看了条林一眼,才道:“这孩子,都八岁了,还跟街口的小孩斗草,一身弄得脏兮兮皱巴巴,还是临时换了衣服来的。”
“斗草?”赵明贤眉一皱,随即醒悟,哈哈笑了起来,道:“想起来我小时过端午时也玩过的,那时你父亲可不是我的对手啊……”
条林得了赵明贤的支持,便得意起来,插道:“我也很厉害呢!我赢了八个铜板呢!”
“什么?”沅芷一声惊叫,“你还赌钱!”
何条林自知说漏了嘴,吓得忙躲开两步,急道:“赌着玩的,是他们说要博点彩头的。后来输了还不乐意,揪着我不放!”
赵明贤对赌博一事向来反感,但见何季礼并无太惊诧模样,自己也不好随便教训别人的孩子,于是由着沅芷连跌声的数落条林,直训的条林面色越来越白。何季礼轻咳了一下,劝道:“小孩子玩玩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沅芷。你看,义父还站在这儿呢,我们是来过节的……”
赵明贤接过话头道:“是了,时候也不早了,先吃饭罢。”小风波不咸不淡的过去了。
四人在饭厅围桌而座,八仙桌上端放着十几样佳肴,席间几人随意闲聊,吃喝过半,丫头上端上来刚煮好的粽子,一人斟了杯雄黄酒。赵明贤将粽子放到桌子中央,道:“来,自己取,自己剥,看谁的叶子最长……”
条林一声欣喜吆喝,率先抓了只大的。一番比较下来,却是赵明贤自己的那只粽子剥下来的叶子最长,呵呵笑道:“今儿这运气可真好,彩头就归我了。”
“赵外公,是甚么彩头啊?”条林好奇极,忍不住追问。
赵明贤向侍候的丫头示意了一下,丫头从内房端出个檀香托盘来,上面放着三支五彩丝线折成的方胜结,金丝镶边,下面缀着红玉坠子,精巧得很。
条林拍手笑道:“彩头有三样。”
“是呵……”赵明贤对条林道,“今儿的彩头就是,赵外公给你们一人一个方胜结……”
此时条林倒不造次了,等父亲母亲先行拿过以后,才把最后那支结抓起,拿在手中细细的看,赞叹了几声后不忘道谢。
沅芷摩挲着手中的方胜结,突然悠悠道:“可有许多年不曾收到过这个了……”
赵明贤有些内疚,道:“是啊,上海流行过洋节,什么圣诞啊之类的……倒是我以前太疏忽。”
“我又不是在怨义父,”沅芷回神道。何季礼也跟着一起道谢。
席开二度,又吃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宴毕。
赵明贤将何季礼与沅芷带到偏厅,不一会,丫头奉上绿茶,几人继续闲聊。条林坐不住,得了何季礼的同意便去院子里玩耍了。闲话说过一阵,赵明贤突然想起沅郁那封信来,便道:“这次可巧,下午时我还收着了沅郁一封信,你在正好,一起看看罢。”
沅芷笑道:“估计是给义父问安的罢,这信赶着今天就来了。”
赵明贤不置可否笑笑,道:“信在书房,待我去拿来。”
沅芷起身道:“我与义父一起去书房看罢。”边说边跟了过来。
赵明贤本觉着将何季礼丢在一边不甚礼帽,待要婉辞,又想,若是沅郁有什么私密话,倒也却是不便让何季礼知晓,于是点了一下头,向何季礼示意了一下,便带着沅芷进了内院。何季礼看着沅芷跟着赵明贤匆匆而去,一直面带笑容,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这才慢慢沉了面色。
二人进了书房,沅芷回身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