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轻掩,转身瞧见赵明贤大步来到书桌前,从桌上捡起一只厚厚的牛皮信封。沅芷惊笑:“这么厚啊?莫不是夹带了给义父的端午节礼物?”
赵明贤笑笑,道:“我只要她平安就好。”边说边拆了信封,从里面抽出一搭厚厚的纸来,展开了一看,居然都是一些服饰手稿,惹得沅芷又是惊叹若干声。
翻到最后是一张薄薄的信纸,上有若干语言,是沅郁向赵明贤问好的,只道自己闲暇无事随意想了些衣服的样式,画出来给义父做做参考,看看这样的点缀了西式元素的中式礼服在上海是否流行得开,若是可行,赵氏也可以做一些国内的生意,国外国内两面开展,亦是开拓了赵氏的市场云云。最后,信末尾道,“画稿最后那件,想来颇适合大姐,请义父代为转告。大姐若是喜欢,可用雪点丝绸做里,府绸做面,不妨一试。”沅芷听到此处,不由插嘴道:“哪有用丝绸做里子的,那可不是暴殄天物么?”
赵明贤捏着信沉吟不语,沅芷又道:“是哪件,我瞅瞅?”
寻到沅郁信中所提那张画稿递于沅芷,沅芷接过来先粗看一眼,道了句“这个样子我不喜欢呢……”
赵明贤缓缓道:“这句话有些蹊跷。”
“蹊跷?”沅芷问道,“怎么蹊跷了?”
赵明贤道:“用丝绸做里子,不是没有,但是一般都是做一些裘皮衣裳的里子,还从没听说过丝绸的里子,府绸的面子这么一说。”
“府绸是什么?”沅芷追问。
“只是一般的织物而已,用棉纱织成,外观颇似丝绸,可却比不上丝绸名贵,不过市井之物罢了。”赵明贤解释道,“这些都是棉布种类的一些说法,若不是在这个行当的人做惯的,原也不好明了。”
沅芷皱眉不解,将画稿捧在手里细细打量,突惊道:“哎呀,义父您瞧,这画中女子眉目看起来好似二妹啊…”
赵明贤接过画稿先近瞧,再远观了一阵,道:“是有些像的。”两人轮番盯着画瞧,越瞧越觉得画中女子神似沅郁。
“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关子……”目光越过赵明贤的肩头,看着那个画稿中略显忧郁的女子,沅芷心里隐隐担忧起来,“有什么话不好明说呢?”
赵明贤叹道:“或许真是不便明说……”说到此处一顿,又续道,“沅芷,你好好看看,这信,这画,要是沅郁真有话想说,那今天寄来可能是有意义的,她或许猜到你今天会在这里——也就是说——她这信里的哑谜,只有你能猜出来……”
沅芷听后深以为然,于是将信和画稿并排放在桌上,瞧瞧这个,瞅瞅那个,皱眉思索起来。过了好一阵,她迟疑道:“头绪是有一些了……”
“哦?是什么?”赵明贤问道。
“我猜,这个雪点丝绸暗指二妹自己……”沅芷揣测道,“哎,这说来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那时父亲还在世,根据我们三姐妹的出生时日给我们每人写了首诗。二妹生于腊月,因此她的诗便于雪有关。”
赵明贤好奇的挑眉,道:“还有此事?我怎么从未听你们说起过?”
沅芷道:“算是对父亲的尊重罢,因此这事便鲜少说与外人听。”
赵明贤理解的点了点头,沅芷又道:“我记得父亲写给二妹的诗,便叫做《雪颂》,是个五言绝句:青山黛颜失,江渚船棹迟。展翼寻不见,但闻寒鸟啼。”
“呵,若庸还有如此雅兴……”赵明贤笑笑,突然似有所动,接道,“你这样一说我亦想起些事情来。这个雪点花纹是我赵氏独创,记得沅郁对这个花纹甚为喜爱,还曾笑说将这样一卷布挂在竹竿上,风一吹真如下雪一般。加之这首《雪颂》一诗,看样沅郁此处将雪点丝绸指代自己,是有话要告诉我们。”
沅芷皱眉,道:“有话为什么不能好好说?难不成被人监视?”说到此处就顿下,心想沅郁离家去了南京之后,行踪就神神秘秘的,要说被人监视还真有几分可能,忍不住一声叹息。
赵明贤见她烦愁,劝道:“还是先看看沅郁要说的话是甚么罢?”于是二人注意力又集中在桌上,赵明贤口里做声,将“雪点丝绸做里,府绸做面”这句反复念了好几遍,最后道:“难道说,沅郁想躲什么人?”
“哦?”沅芷惊问,“此话怎讲?”
赵明贤解释道:“你看,雪点丝绸做里,就是藏的意思,府绸做面……唔……我适才说过府绸一般用在市井,雪点藏在府绸下,难道是“隐于市”之意?”
“‘隐’?”沅芷□了脸色,讶异道:“好端端的躲什么?躲谁?难道蒋三少还不能护她周全?”
赵明贤缓缓道:“可能躲的就是蒋三少……”
沅芷“啊呀”了一下,便不作声,想想颇觉可能,立时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只喃喃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回上海来么?”
赵明贤叹了一口气,道:“我看,沅郁既然想躲,就不想被找到,上海反而是最不能靠的地方了……哎……”
“那她究竟要躲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