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觉云上楼,迟凤钧曾亲眼目睹他自狰狞的邪兽——天裂妖刀之下,解了岳宸风之危.迟凤钧亲眼见过他为阿傻口译那谜样的手语「道玄津」,看过他二人联手揭穿岳宸风的伪善假面,看过他俩面对岳宸风时一杀一救,看过耿照如何从邪兽血吻中救出阿傻……
迟凤钧认得他!
或许有千百分之一的机会,公务繁忙的东海经略使大人不会记得那张脸……那张最终在「不觉云上楼」震摄全场、昂扬风发的年轻面孔.但现在耿照连一丝一毫的风险也不想冒.
「一德师父!」他尽量压低声音,垂眸侧首,嘴唇轻轻歙动;从旁边看来,就像乘隙打了个哈欠.「这箱子交给我罢.」右手的食、中二指一立,定规似的交错回转着∶「后边……省力些.」
寺内正传弟子地位较高,常遇执役杂工献殷勤,一德正自肩酸腿软,忙不迭地与他调换位子.耿照还比他矮了大半个头,一到后列,登时被掩去大半面容,只从一德肩上露出一颗新剃的大光头.
锣鼓声中,一名身穿乌紫章服、佩挂金紫鱼袋的大官跨入院门,五络长须迎风飘扬,挺准凤目、清健如竹,正是总管东海一道的抚司大人迟凤钧.
数日前于流影城中初见时,这位东海父母官只一袭俭朴青袍,书僮相伴,直如游山玩水的墨客.今日却是穿戴齐整,身上的公服色泽近黑,乃三品以上的油紫定色,质地厚实的锦纹团袍做成曲领大袖、绣金横栏的形制;腰束御赐的翠毛细锦勒帛,外系金镑通犀玉带,以彰显他一品封疆大吏的身份;头带乌纱直脚楼头,足蹬粉底黑革官靴,一样是清瘦有礼、眸光温润的中年文士,此刻却别有一番威仪.
只是迟凤钧迟大人不爱铺张的习惯还是老样,随身只带四名插羽佩刀的衙门公人,算上山门外简陋的双抬便轿,至多六名随从而已.若非那一身金紫官服异常耀眼,也不过就是一县县令的排场.
那法性院的首座显义迎上前去,合什罢,你想要什么?若论金银珠宝,别说我那寒碜的东海臬台司衙门,只怕连『东之天』里坐着的那票大老板,手头的现银都不及莲觉寺阔绰;若想当官,你该找镇东将军府的门路,而非我这有名无实的经略使.我实在想不出,我能帮你什么?」
显义哈哈大笑.
「同迟大人说话,真是爽快得很,一点儿也不费劲.」
一离了人群,他的表情忽然生动起来,訾目挑眉,龇牙咧嘴,每一句都说得很用力,说话间白牙闪闪、口沫横飞,衬与那张筋肉纠结的纠劲面孔,便似淌着口涎的饥饿土狼突然开口说起了人话,表情偏又极其丰富,说不出的怪异.
「这回圣上下旨,着平望都的效国寺派遣琉璃佛子前来,于本寺举行三乘辩经论法大会,广邀天下高僧,一统佛门三乘,并拔擢东海修为高深的佛法学问僧入京.」显义嘿嘿笑道∶
「小僧不才,想请大人代为引荐,与法使钦差琉璃佛子大人私下论一论佛法.」
「辩经」是僧人为了理解经义,采取相互诘问辩论的方式来引证佛法,是央土佛门常见的活动.显义若想在法使钦差的面前一显能为,临会辩经也就是了,又何须私下请托引见?明显便是想走后门.
迟凤钧凤眼一眯,抚须呵笑.
「怎么,大和尚也懂佛法么?」
显义却一点也不生气,跟着眯眼捻髭,嘿嘿笑道∶「大人此言差矣!众生皆有佛性,小僧有、大人有,连路旁的狗子也有,哪个不懂佛法?」起身推开房门,大喊∶「都抬进来!」
(不好!)
恒如一回头唤人,便会发觉耿照不见;若在这短短的片刻间不能翻上屋,大人也是水晶肚肠,清楚得很.敝寺法琛长老来日无多,如蒙佛子惠允,上书举荐小僧接掌住持,他日佛子接掌效国寺、甚至坐上国师大位,在东海也有小僧于门前座下,长效犬马.」
东海各大寺院的住持,乃由朝廷委派,如同各地官署.
显义虽握寺中大权,一旦法琛长老圆寂,朝廷或可指派其他「显」字辈的弟子接任住持,甚至徵召他寺名僧前来亦不无可能.显义汲汲营营,正是为了保住自家的地盘饭碗.
迟凤钧手持须茎,笑道∶「大和尚若想讨好佛子,有一条门路远胜万两黄金.」
显义喜动颜色,急忙道∶「请大人指点.」
「传说昔日大日莲宗灭亡之后,在东海留有八条余脉,人称『八叶』.」迟凤钧道∶
「琉璃佛子此番前来,要开的是三乘论法大会.佛子代表的是央土佛门的大乘正宗,而南陵诸封国所信奉的缘觉乘僧团,也将派代表与会;届时若无大日莲宗的声闻乘代表出席,佛子要如何『统合三乘』?大和尚若能请出八叶之人,佛子必定青眼有加.」
显义面色一沉,原本丰富的表情倏然不见,半晌才慢吞吞地开口.
「小僧出家二十载,没听过有寺院叫『八叶』的.土生土长的东海人,只知日莲八叶院流传于江湖杂谈,既没人见过、没人去过,也没人知道是不是真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