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宁非有一搭没一搭得说着话,瞄眼身旁小憩的上官云,我掩好他肩头的软被。
掀开车窗棉帘一角,雾蒙蒙的霾天,掺杂着冰粒的冬风刷刷作响。
“呃,好冷!”
见我打了个哆嗦,宁非拨拨旁边的炭盆,轻声道,“今冬确实冷了些。苏子,你要不要再添件夹袄?”
“不要。”看看自己身上的三层“包子皮”,我断然拒绝。“不过,山人自有妙法...”
不理会宁非臊红的脸颊,我拉过他的手权当手炉,笑着问道,“小非,咱们回长阳还要几天?”
宁非一怔,认真得看看摊开案上的地图,“前面二里是天刹岭,过了中间的翟关,绕过昆明池,便能望见长阳城墙了...两日吧,只要路上不下大雪,我们两日后就能到家。”
我舒口气,“想不到,本姑娘这趟皇差,一出就是快一年。”
“虽然有书信传递,郑大哥一人在家,想必还是牵肠挂肚得紧。”宁非轻声道。
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被称为家的地方和那在家中日夜守候期盼的郑某人,心中一股暖流。我笑道,“子宁一定买好了蔬蛋肉食,等着咱们回去大吃一顿。我还记得去年冬天的羊肉,加上老李,我们三个都不如你一个能吃。”
宁非一阵脸红,嘀咕道,“那、那是我之前没吃过什么肉么,再说,还不是你买的太多,搁置久了怕坏。”
看看旁边已经醒来,杏眸微弯的上官云,再拍拍宁非的手,我嘻嘻笑道,“今年不用担心了,多了两只装饭口袋,再多的东西也能吃光。”
“装饭口袋?那是何物?”宁非疑惑着歪头看来。
伸个懒腰,拿了块梅果han住的上官云已经明白,瞪了我一眼,“是啊,多了我这个越来越深的无底口袋,你可要当心了。”
躺倒,摸着上官云微微隆起的小腹,我柔声道,“你这只口袋,想吃多少就有多少,我难道会心疼?”
贝齿咬着樱唇,头上那人哼了一声,别头和宁非聊起天来,眼角淡淡的笑意盈然。
闭眼,感觉着掌下的胎心跳动,耳边是自己二位相公的窃窃低语。
红红的炭火,簌簌的风声,偶尔一只孤鹄飞过。宁静温馨。
两只手,温温暖暖的,轻拂过我的脸颊。
家,心在何处,爱在何处,便是家。
眼皮沉重,困意涌上......
车身却猛地前冲,陡然停下。
“怎么回事?!”抱住我,上官云颤声低呼。
“我去看看。”宁非一个蹿起,跳出车外。
“没事的,有我在。”我回抱住上官云。凝神听去,外面除了偶尔的马匹喷鼻声,死水般沉寂。
丰小孩呢?那些士兵呢?若是道路难行,也该有人来禀报一声才对,怎么都没了声音?...
似乎为了回应我的疑虑。但听得车外幽幽的一声女子叹息。
莫名,心被那幽怨搅动,怦怦作响。
一阵丁丁铃铛脆响,由远及近,却又缥缈不定,随风飘荡。
我握住上官云的手,汗津津的潮。
风势忽然消失。马嘶声、车轱辘声、族人老少的低语一窒,天地间死寂一片,好像台巨大的播音机被鬼魅按住了暂停键。耳边只剩血脉,汩汩流动。
上官云刚刚细喘口气。
那女子声又起,多了几分稚嫩甜美,却诡异飘忽的好似yin间回响:“...功成身不退,自古多忧扰。朝为断肠花,暮逐东逝水。不知繁华客,堪堪何所迫。岭荒牧羊子,原是征戍儿......”
听了片刻,苍凉不已。
女子吟诵声愈来愈低,却有数人、百人、千人,嘤嘤啼哭起来。
烦躁渐起。注意到上官云目光一片迷茫,腕间脉搏倏快倏慢,我顿觉不好。
盘膝坐好,我一手抵住上官云后心,一手拈个手诀,带着清心梵谒的高唱声透开车,反正你也左拥右抱的了。青儿那小子,你若是不要,给了我可好?”
心头一沉。向锅里撒了些葱花、芫荽,顺带瞄了眼跟随在吕老熊身旁的纤细影子,我笑道,“和我说有什么用?早说过,坑人不坑自己人。他要是不喜欢,我可不会强迫。”
龙二哼了一声,嘀咕道,“你们中原人,就是虚假...明明一个放不下,一个忘不了...偏生对着自己在意的人耍花花肠子...”
宁非低不可闻得笑笑,放下碗筷,“我去值夜了。”
点点头。脸上有些烫,我咳嗽几声,对龙二瞪眼道,“吃吧!听说蝶花阁的车,这几天你可没少去。哼,吃着碗里的还瞅着锅里的!”
接过碗,深吸口气,龙二眯眼笑道,“这个比方说得妙,说大人你正好。”
“丫头!蔡姨来搭个火可好?”远远的一个花枝招展的身影招手走来。看到我身旁的龙二,蔡姨瞪眼低喝,“你这娘娘腔,勾搭老娘手下的姑娘们也就算了,又跑这边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