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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我,张了张嘴巴,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长长地叹了口气后,他打开摆放着萧翊日记本的书橱,看着那些排列整齐的日记发出了无限的感叹来:“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么一个对事业充满了追求的人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我们的生活之中。他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了三十几年,他得到了什么呢?是生活的真谛还是人生的价值?也许这两者他都得到了,但现在同时又失去了。要把这么多的日记全部烧掉,我真的有点于心不忍。”
“可日记毕竟是他私人的生活写照,不象他的小说稿那样是可以随便看的。”我这样地回答他。
这两天来,我看了萧翊的那几册日记后,心里产生了这么一种想法,萧翊是把日记当成一个无话不谈的知心朋友来对待的。他在日记里尽情地倾诉着自己的喜怒悲哀,畅谈自己的思想,描绘内心的感受,抒发自己的情感,包括他对狄潇潇、狄婷婷和杨秀嫣的形象描绘和心理分析。尤其是在洋洋七册“素描杨秀嫣”的日记里,作为对性学和性生理学方面的探讨,他还详细地记录了他们两人性爱的过程,毫无隐瞒地写下了他自己的性高氵朝感受和杨秀嫣在性高氵朝时的精神状态和动作行为。尽管这些内容对结过婚的人来说,都是有着深切的体会,无可非议。但在别人的眼里,这些内容则是一部淫秽不堪的黄色日记。这个作者的思想肯定很下流,灵魂肯定很肮脏,品德肯定有问题。中国毕竟不是西方,有着自己几千年来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和传统道德,在严厉禁止和打击淫秽物品发行的时候,同样把“性学”也当作洪水猛兽来共同抵御的。除了官方的刊物如《大众医学》、书籍如《性生理学》等有些性方面的知识文章的报导外,在一般的小说作品里就不可能有这方面的描写,否则一律被视以淫秽内容予以删除。这些日记要是流落到别人的手里,萧翊岂不要被戴上“内心思想严重肮脏下流”的帽子?活在人世间的时候,他已经够苦的了,难道死后还要给他的名誉上面抹些灰么?
“既然如此,也只有这样了。”陈折梅抬头看看萧翊的遗像,长叹一声道:“萧兄,上个月我们还兴高采烈地说明年就可以携妻带子一起作伴去黄山旅游呐,想不到你竟先走了一步!等萧翎来了,我们再为你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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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时刻,萧翎夫妇带着她们的儿子小虎来了。萧翎的婆婆也去世了,萧翎的丈夫韩建之从海南赶回来为母亲送行。这天下午也是韩建之母亲的大殓之日,他们下午还要赶到殡仪馆去开追悼会,所以这里的一切她也就拜托陈折梅主持了。萧翎夫妇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把香和蜡烛全部点好了。
陈折梅看看萧翎,又看看我,忽然变戏法似地从沙发垫子下拿出两本日记交给我说道:“馨姐,你先把这两本日记烧掉。”
我烧?我朝他疑惑地看看。接过日记,一本封面上写着“慧心兰质”四个字,另一本封面上则写着“温馨如斯”。看着这日记的名字,我的心一颤,怎么这么奇怪?“慧心兰质”是不是指舒慧兰?而这“温馨如斯”又是不是指我?我翻开一看,果然,在“温馨如斯”这册日记的扉页上,一行凝重而流利的字映入我的眼帘:
西江月*为馨姐而作
……
“别看了,烧吧!”还没等我看清词的内容,陈折梅劈手就夺过我手里的日记,点上火后扔进了平时我给萧翊烧锡箔的火盆里。
“你——?”我心一酸,眼泪不由夺眶而出,“这是萧翊写我的日记呀!”
“馨姐,看了只会徒增悲伤,就当我哥哥没写这本日记吧。”一边的萧翎拉住我,眼睛红红地看着我说到,“我真的很希望你能当我的嫂子。可惜的是我哥哥没有这个福分。”说着,不由掉下泪来。
我无言地摇摇头。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说的?擦了一下泪水后,我把那本“慧心兰质”扯开,慢慢地投入火盆。于是,那一厚本一厚本的日记接踵而至,又像几天前的小说文稿那样在熊熊的火光中化成了一片片的灰蝴蝶……
大概是陈折梅事先约好的吧,这时,萧翊生前的好朋友陆陆续续都到齐了,其中包括狄婷婷和宋海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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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祭奠开始了。
萧翊的遗像前,放着一杯黄酒,一双筷子,还有他生前喜欢抽的香烟。七个碗里,放着四荤三素的菜,一柱香,两支红烛烟火交融。大家谁都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
片刻之后,陈折梅把那杯酒倒在了地上,萧翎哭泣着开始给她的哥哥烧锡箔。我也跟着大家一起给萧翊烧纸钱,接着就是磕头、礼拜。
陈折梅把萧翊的遗像取了下来,打开镜框,拆散木框,把木条子也放进了火盆。萧翎泪痕满面,伸出颤抖的手把她哥哥的遗像竟也点着了火……
我什么也没说,也没哭,因为我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也没有什么眼泪可流了。我看着萧翊的骨灰盒默默地发呆,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萧翊连自己的相片也不肯留在世界上?那么,这个骨灰盒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