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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绛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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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真假难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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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了,我要等到他出现在我的面前,然后痛痛快快地搂住他痛哭一场再安然入睡。

    墙上的石英钟静悄悄地敲了三下。而我醒来的时候则是二点一刻。

    怎么回事,这么长的时间他怎么还没回来?我的心一凛,撩起窗帘朝外张望,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但敲击玻璃的雨小了点,风也仿佛弱了些。寂静的黑暗中,只听到窗外高大的梧桐树发出轻微但又萧瑟的摇曳声。

    “翊弟,你在哪儿?你别吓我,赶紧回来呀。”

    尽管我不相信迷信,但奇怪的是刚才那个不可思议的恶梦却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之中。我不由害怕地闭上眼睛,喃喃祈祷道,“假如你真有什么不测,这岂不是我的罪过?萧翊,我用我对你的赤诚之心呼唤着你,你不要吓我,赶快回来吧!就是死我们也应该死在一起的呵,你怎么能不告而别?就这样抛下孤零零的我一个人独自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你真有什么意外,我怎么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呵,翊弟,你不会禁不起几小时前甄春对你的打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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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六神无主地在窗前的椅子上坐下,心绪复杂地等待着萧翊的回来。

    窗前写字台的玻璃下,压着几张照片。我压抑着心里的烦恼,低下头凝视着其中的一张来打发时间,来等待他的回来。

    这是萧翊和陈折梅在庐山仙人洞前的合影。他们两人从小就是隔壁邻居,陈母戏说他俩是穿着一条开裆裤长大的患难兄弟。从幼儿园到小学、从初中到高中,两人一直是同班同学并且同座。而且两人的兴趣爱好也是一样,都是美术和书法。每天吃罢晚饭后他俩就一起到学校里去画素描、练书法,俨如一对形影不离的亲兄弟。

    这张合影,是他俩中学毕业后在等待工作分配通知单的空隙时间里到庐山去旅游时拍的。他们考虑得很周到:以后有了工作,就未必再会有这样隔篱为邻、朝夕相处的机会。作为纪念,他俩从浦江坐船到上海,再由上海乘车到苏州等地,一路游山玩水,拍了几十张照片。这张合影,就是他俩十八岁时的纪念。算起来,这张照片已有十八年的历史了。

    十八岁的脸蛋现在看上去当然很稚气,也因为是青春正好的缘故吧,所以显得格外神采飞扬、气宇轩昂。小白脸陈折梅看上去英俊漂亮、风度翩翩;而皮肤黝黑、外貌平平的萧翊则蕴着另一种风格,显得文质彬彬、神态潇洒。两人各有一种英姿勃发的精神面貌。

    人的命运到底由谁主宰?难道真是一生下来就是命中注定的?你纵然竭力抗争也无法摆脱上天对你的安排?

    望着这张相片里因对未来充满着无限憧憬而显得自信有余的两个人,我的心里不由泛起一层难言的苦涩。他们为什么都如此的落魄?不说萧翊,就说我相当熟悉的陈折梅吧,他在事业方面,同样也是个郁郁不得志的人。

    我们这个纺织厂虽然不算很大,却也有几千人之多。陈折梅和萧翊自幼就拜名师写字作画,他能写出一手全厂无人可比的书法作品,能画出一手全厂堪称上品的国画。可他至今依然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机修工,厂里的宣传部门没他的份。原因就在于他以前和车间主任吵过架,否则公司来检查宣传工作的时候,老埋怨如此一个大厂为什么就没有一个善写会画的人把宣传工作搞上去的时候,车间主任依然把这个书、画双绝、举厂无二的奶油小生晾在一边不理不睬,偏偏推荐了两名不知狼毫为何笔、净皮为何纸、但和他关系极好的庸才去了宣传部门,工场长竟也眼开眼闭、一切听之任之……

    “任人唯贤”,说起来容易,容易得很呵!

    可见人的命运是多么的坎坷曲折,纵然你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但稍有不慎,你的才能就可能被这“不慎”从此湮没。可叹这对经纶满腹的年轻才子相视无言、只能孤芳自赏!最大的乐趣就是聚在一起,斟几杯村醪对酒当歌,自嘲是两个狂生;食几颗花生评古论今,自诩为一对隐士。兴趣上来,或拂纸赋诗、彼此攻击你的坏;或磨墨作画,相互自夸我的好。似疯似颠,是真是假,委实难辨。人到了这一步,也可谓是只有天见可怜了!

    “坎坷曲折泥泞路,鲲鹏折翅向谁诉?

    既多风雨阻前程,不向花津问野渡。”

    是呵,许多人终于在风雨面前退怯了,不愿再和阻力抗争,情愿将自己的才能湮灭而退身寻找另一个归宿。这首诗就是当年陈折梅自己心态的写照,并且也是这样做的。碰到挫折以后,他一声傲笑,从此以后没有再为厂里绘过一幅画、写过一个字,转身筑起了自己的安乐窝。没两年时间。家庭、妻子、女儿他都有了。妻子娇柔贤慧,女儿活泼可爱。于是他称心如意,寄事业于平淡之中,求生活于安闲之内。是的,有多少个才华横溢的青年都因为抵御不了暴风骤雨的袭击而望洋兴叹,转篷归航,无可奈何地去寻一个避风港以求生活的平静。惟独萧翊,却是遇到困难百折不挠,碰见曲折迎头痛击,堪称是一只搏击风浪的雄鹰。

    “坎坷曲折泥泞路,豪气横空向己诉。

    笑看风雨阻前程,更向征夫问野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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