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道:“大人八面玲珑,深明大义,吴江达官富户无不称大人为青天。”
李琙脸色一黑:“官宦商贾手里有钱,当然叫我一声青天;可百姓呢?那些一个月拿着几块银元,艰难渡日的百姓呢?他们称我是什么?大虫!你不会没听过吧。我在满城百姓心中就是一头大虫,亏你还能说出刚才那样的话!
我明白告诉你费师爷,自从吴小妹那一块板砖,不仅砸伤了我,也砸醒了我,我终于知道在百姓心目中是怎样一个人。我不是法司,只是吴江的大虫而已!
如果今日这样浅白的案子还要黑着良心判,那我唐……堂堂七尺男儿也算白当了。费师爷不要再劝,今日老爷我就要秉公一回,如果你怕受连累,今晚本司就给你两百重宝,你可辞官另谋高就。休要多言!”说着李琙拂袖而去,剩下一个费师爷呆在廊下,眼光复杂地看着李琙的背影,一滴冷汗从胖脸上徐徐流下。
李琙重新坐在大堂之上,看了一眼案下双方,只见庄若蝶还是有些萎靡不振,柔声对她道:“庄若蝶,这个案子本官一定会秉公办理,一会问案,你只要一五一十将案情据实说清楚就行,不用害怕。明白了吗?”
庄若蝶用蚊子一样的声音回道:“奴家省得!”那边黄管家一脸怒气地盯着李琙,又瞪了庄若蝶一眼。李琙看在眼里,却不搭理。
不多会几个证人纷纷带到。二狗和巡捕房的贾捕快交了签,李琙命贾捕快在堂下看坐等候,作为巡捕房有义务协助法司办案,此处不提。
李琙看了看堂下几人,两个年少公子,鲜衣花帽,神色轻佻;一个老鸨,抹脂荡粉,恶心之极;一个龟奴,青衣小帽,神色飘忽。两个公子都站着,而两个妓院的人都跪着。好一伙烂人,跟想象中的几乎没有区别。
李琙一拍惊堂木,这拍惊堂木还真有瘾头,不仅拉风,还很壮胆。他朝两个轻佻公子问道:“你们二人报上名来。”
蓝衣的回答:“在下蔡政。”
白衣的回答:“在下周杰。”
李琙又道:“你二人可是乡士?”
两人异口同声:“非也。”
李琙:“可有其他功名?”
两人仿佛知道怎么回事了,语气有些软:“没有。”
李琙又是一板惊堂木:“什么都不是的白丁,上我法司大堂为何不跪!”两人被这一拍吓得一哆嗦,扑通跪倒。
堂下的百姓纷纷嚷嚷,对大虫这副做派甚是不解。“怪了,怪了,今日大虫对富家公子怎么如此不客气。”
“你问我,我问谁,少废话,接着看热闹。”
人群中那个炯炯的目光闪露着一丝期许。
堂上李琙嘿嘿一笑道:“这样才是规矩。好了,听本司问话,所有人等必须着实回答,如有谎言,须按伪证罪论处,堂下的可听到!”新来四人连忙应着。
李琙道:“蔡政、周杰,将你们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讲出来。谁先说啊?”
蔡政吞了口唾沫用眼神瞟着周杰,周杰故意不碰他的眼神,眼睛飘到房梁上去。李琙道:“别婆婆妈妈的,浪费时间,蔡政先说吧。”
蔡政道:“是,大人。昨天晚上是这样的,我们二人与黄魁黄公子一起去凤仪阁喝酒,听说阁里来了一名不错的歌伎小蝶,就点了她来唱曲。唱了一个时辰,我们的酒也散了,黄公子觉得小蝶才色双绝,很是喜欢,就留下让小蝶陪伴。我们在其他房间睡了,可到了半夜听见黄公子房间里有打闹之声,过去一看,只见小蝶在床上手持一把利刀,而黄公子倒在床边,地上一片血迹。
后来看到黄公子右手里拿着一把银票,原是小蝶贪图公子钱财,起了歹心,谁知道黄公子发现夺了回来,两人厮打之际,小蝶用利刀伤了公子手指。我等连忙将凶器夺下,按住小蝶,将她押来见官。”
旁边站着的庄若蝶,边听蔡政的话,一边浑身发抖,眼光仿佛想要杀人,见他说完,已经迫不及待道:“你们这些禽兽,一派胡言,大人!”
李琙不等她把话说完,一拍惊堂木:“大胆被告,本司问你话了吗?还不住嘴。”庄若蝶被他粗暴打断,一脸委屈,眼中泪光盈盈地盯着李琙。两人眼神交汇,李琙心里那叫一个疼。只是他作为法官,就是把手中一杆称端平,不能呵斥了黄管家却不来管你。
李琙不忍看庄若蝶凄惨的泪眼,继续问蔡政:“你说原是如何如何,可亲眼看到被告动手看了黄公子的手指?”
蔡政琢磨着李琙的话,不知道他说得什么意思,只能用眼睛瞟着郎义。只见郎义悄悄摇头,蔡政才道:“回大人,在下没有看见。”
李琙看在眼里不去管他们,继续道:“那就是说,你刚才说的那段‘原是小蝶贪图公子钱财,起了歹心,谁知道黄公子发现夺了回来,两人厮打之际,小蝶用利刀伤了公子手指。’都是你的猜想,并不是见到的事实咯?”
蔡政额头上冒着汗道:“大人,房间里就是那样,黄公子手里攥着银票,小蝶拿着利刀,肯定是她想抢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