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简单,如果我们出面干涉,七个孩子的手是不是就能保得住呢?更让我担心的是,一旦我们出了面,就说明我们是同情七个上阿妈的孩子的。这七个孩子值得同情吗?当然值得,因为一看他们破衣烂衫的样子就知道他们是贫苦牧民的后代。问题是西结古草原各部落和上阿妈草原各部落的仇恨是不共戴天的,如果我们恩怨不明,立场不稳,就会影响在整个青果阿妈草原孤立上阿妈草原各部落的策略。我听过上级的传达,上阿妈草原的部落头人坏得很哪,过去都是投靠马步芳的,送金子,送银子,送劳役,送小妾,帮着马步芳的骑兵团杀害西结古草原的藏民和藏獒,这样的事情是不能饶恕的。我们工作委员会的主要任务是了解民情,联络上层,争取民心,站稳脚跟,现在基本上做到了。万一因为这件事情,引起西结古草原的头人和牧民对我们的反感,那不就前功尽弃了?”
梅朵拉姆跺着脚说:“可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白主任说:“谁说见死不救了?我是说我们得有一个万全之策,既要坚决制止事态的发展,又不能鲁莽行事。”梅朵拉姆问道:“有什么万全之策?”白主任沉吟着说:“这事儿我来处理吧,你赶快回去睡觉,都这么晚了。”又对身边的李尼玛说,“你送送她,不要让她再乱跑了,夜里一个人出来,很不安全。”
回帐房的路上,梅朵拉姆一直皱着眉头低着首。诺布走累了,趴在了白狮子嘎保森格身上。嘎保森格驮着他,不紧不慢地跟在梅朵拉姆身后。新狮子萨杰森格和鹰狮子琼保森格警惕地望着四周,不时地吠叫一声。
李尼玛忍不住说:“你以后不要这样。”梅朵拉姆没好气地说:“不要哪样?”李尼玛说:“不要到处乱跑,也不要操心太多,你是一个大夫,看好病就行了。”梅朵拉姆说:“这是我分内的事儿,我作为一个大夫不能看着他们把人致残而不管吧?”李尼玛说:“你能有什么办法,西结古草原和上阿妈草原的矛盾是历史造成的,很深很深,深得都说不清谁是谁非了。我告诉你,部落战争是草原生活最基本的形态,草原的历史就是部落之间互相打仗的历史,没有打仗就没有部落,也没有草原,砍手,砍脚,割耳,割鼻,甚至扒皮,杀头,这种事儿多了,在过去根本就不算什么。”梅朵拉姆说:“可现在不是过去,现在就是现在,过去我没来,现在我来了。”李尼玛吃惊地望着她说:“人家叫你梅朵拉姆(花朵一样的仙女),你真的就有花朵绽放、女神降临的感觉啦?”梅朵拉姆说:“你少挖苦人,回去吧,不需要你送。”李尼玛看到离尼玛爷爷家的帐房已经不远,便停下来目送她走了过去,然后转身走了。
梅朵拉姆加快脚步,来到尼玛爷爷家的帐房前,从白狮子嘎保森格身上抱起已经睡着的诺布,正要钻进帐房,就听不远处有人腾腾腾地走来,说:“你们回来了?我去寺里找你们,说你们已经离开了。”是尼玛爷爷的儿子班觉。三只大牧狗争相迎了过去。
班觉过来,把半个身子探进帐房,拿出一个羊皮口袋,倒了一些风干肉在大木盆里,对三只大牧狗说:“吃吧吃吧,都跑了大半夜了,吃了赶紧睡,天一亮还要跟着畜群出牧呢。”班觉的老婆拉珍听到动静赶紧从被窝里钻出来,要给梅朵拉姆和诺布烧奶茶,热手抓。梅朵拉姆把诺布放到紧挨着自己的毡铺上说:“别忙活了,睡吧,过一会儿你就要起来做早饭了。”拉珍不听梅朵拉姆的,她只听丈夫的话,丈夫说了:梅朵拉姆什么时候回来,你什么时候把热腾腾的奶茶和手抓端给她。
三只大牧狗迅速吞咽了一些风干肉,卧在门口很快睡着了。它们比人更清楚,自己必须保持足够的精力,只要天一亮,只要跟着羊群和牛群走向野兽出没的草原,就一个盹儿也不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