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们迟迟不能断定病源,因为病症类似肺炎,医生就把传染病称为非典型肺炎,这种称法可以套用一切,例如不知名状的非典型感冒,不知名状的非典型肠胃炎。
疫情越来越严重,对疾病的恐慌像汹涌过来的乌云一样,压在每个人的头一句话,你可别和我说话啊。”说着,我埋头看《中国风俗史》,不再理她。
尚客卿对着镜子梳理长发,头发没干,水珠四溅。我忍无可忍,只好回头看。乌黑的秀发如瀑地披垂下来,在灯光下闪着流光。她斜歪着身,头发随身子微微抖动,纤柔的手指轻轻翘起,用一条白毛巾一卷一卷的擦水。
我看入迷了,第一次认真地看女人梳这样的长发。我感到这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在引诱一个男人。
“谈一谈你和浪子吧。”我无话找话。
“喂,你不是可以三天不说一句话吗?”她笑了。
“可是,现在我想说话啊。”
“又是男人的臭毛病,出尔反尔。”
“说一说吗,你们认识应该有些年头吧?”我忽然对这个女人和浪子的故事感了兴趣。
“有啥好说的,恋爱六七年了,你说还能说什么?爱情,欲望,这些东西都平淡无味,能过着日子就不错了,日子就是日子,生活也本该如此。”她说着,用几个发卡把头发挽起。“有风筒没有?”
“陈家默那里有。”
“哦,应该说说你和陈家默的关系,这别具一格。”说着微笑地看着我。
“这更没什么好说的,男人和女人罢了。你该明白的。”我学她的口气。
“男人和女人?这就是你的观点?你们男人太卑鄙了吧。”尚客卿近似尖刻地叫起来。
我立即后悔了,怎么说出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实际我们就算是男人和女人的关系,可是女人都希望男女之间不仅仅是男女关系,应该有更高尚更密切的成份。
“我是说男人和女人好比一双手,总会一对一对的。”
“一双手,不能分开,丢一个就是残废。”尚客卿想了一下,随后说:“这还像个人话。”
女人就是这样纯粹,仅仅一个比方,她们似乎从中看到哲学问题,仿佛用哲学来阐释男女关系,男女之间就不是赤裸裸的性关系了。
我正准备说些愉快的话,尚客卿又说:“说也是,不外乎男人和女人。”说着叹口气,神色黯然,随后沉默地呆在那里,死死地看镜中的自己。
我笑了笑。“是啊,不外乎男人和女人,一个男人总会有一个自己适意的女人,这就是注定。他们棒打不开,谁也不能让他们分开。”
“是吗?”她扭头盯着我看。
“你和浪子就是这样的一对。前些时候,浪子喝醉酒,睡着了还在喊你的名字呢。”
“那也不代表什么,也许那恰是情感倦怠的开始。”尚客卿不信我的话。
“你们恋爱六七年就不曾分开,为什么这次这样认真,是不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实际那没什么,并不意味他是一个坏人。”我是男人,所以体谅男人。
“确切说我们恋爱有十多年了,我们在学校就在一起。当然分手也不是一次,只不过这次来真的。”尚客卿看上去很哀艳。
“为什么不结婚?”我感到意外,很少听说坚持十年的恋爱。
“他从没有结婚的意思。”尚客卿叹口气。
“男人大多喜欢得过且过,你可以提醒他啊。”
“可说实在,我自己也怕结婚。跟他这么多年,没有安全感,当年他在政府工作得好好的,说辞职就辞职。我原以为他与领导闹了矛盾,经了解不是这样。那领导对他很好,刚刚提他做副科长。”她低着头。
“男人这样决定总会有他们的理由。他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也许自由惯了的人大多不愿意失去自由,你应该理解的。”
“可现今他又打算回故乡隐居,你说他实在吗。大家都在努力奋斗,他倒好,躲在山窝窝里求自在,太不现实吧。在这个城市好好的,他为什么有这种想法?连我都不明白他。当年我可以为了爱辞职和他一起南来,现在我还能为了把握不住的爱情,别的什么都不要和他回到乡下吗?我到那里能做什么?做他百分之百的婆姨?连我自己也不信。你想我做保险才起色,有了这么多的客户,该坐享其成了,人却要离开,能说服自己吗?人哪能这样折腾啊,这个城市比我故乡还像故乡,我已经深深地爱上它了,还哪里能离开。”言语间,她滚了眼泪。
浪子啊,在你征求别人理解你时,你是否去理解别人?我感到浪子不可思议。隐居?简直是笑话,这个世界哪里有可以隐居的地方?即使有也该隐于市。
“实际乡下也好,至少让人少了五根杂念,能真真实实地做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说,也许因我来自乡下,便有了乡下情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