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好久,陈家默叹口气站了起来,随口问道:“也不知道大街上怎样的情况,是不是都惶惶然的。”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会关心大街上的事情。
“该会有什么呢,工作还是要做,日子还是要过,这就是生活。”我故装得很轻松。
陈家默没理会我,倚着石栏杆眺望远方。
是啊,大街上该是什么情况呢。大街上几乎离我很远,这些日子,我躲在自己的居室里足不出户,似乎忘记自己活在一个大城市里。我忽然想笑,如此看来,这个城市对我的意义是什么?大城市与小城市又有什么不同?
我一时郁闷起来,看着陈家默落寞的背影,摸不清楚自己的情愫。
陈家默扭头看我。“回去吧,有些累了。”
“好吧。”我也站了起来。我不想细想,生活衍生出来的一切烦恼,都是因为思想,思想让我们了解痛苦的深度,所以最好不要思想。
第二天上午,还懒在床上时,手机响了,一看是陌生的号码。接了电话,才知道是邮递员,我猜该是姥姥寄来东西了。
我下楼看到邮递员守候在门口,他戴着一个黑黑的口罩。我看了,哑然失笑,有这样的口罩吗?
他什么话也没说,戴着手套接过我的身份证扫了一眼,随后就给我一张单据。
“为什么不直接送过来?”我对此表示疑惑,通知单通知我到体育西邮局去拿包裹。
“我们一直都是这样做,由你本人带身份证去领取。”他含糊不清地说,目光显得冷漠。
我只好说声谢谢,就上了楼。回到楼上,陈家默已经醒了,睡眼惺松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又闭合了眼。我拿了衣服去冲凉,这两天好一些,身上的臭味不是那样浓烈。冲了热水澡,我就准备去邮局取包裹。
“我到街上去一下,要不要买什么东西?”我刮胡须时进房间问陈家默。
“不用。”她看也没有看我。
我走了出来,阳光黄灿灿地照着,让人感到惬意。在猎德码头等了好久,293公交车才缓缓开来。车里人不多,疏疏落落地分散在各个角落里。他们都戴着口罩,麻木地坐在那里。我捡了一个角落坐下来,感到空气凝重,就开了窗户,风吹了进来。我懒懒地看着窗外,可以明晰感觉到与往日不一样,多了许多戴口罩的人,而且每个人脸上都没什么活力。以往热闹、拥挤的猎德路也宽松许多,看来传染病带来的恐惧开始渗透到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
我泰然处之,不知怎地嘲讽眼前的一切。人的生命就是如此脆弱,小小的病菌就会让你处于惶然,便会取了你的性命。人是最道貌岸然的动物,自视为万物之首,却不过如此,外强中干。俨然,我把自己排除在人类之外,似乎自己很伟大。可是就在我露出得意之色后,心里骤然毛毛的,感到脊背凉凉的。我惶恐地扭头看,似乎背后有人在冷视着我。
到冼村时,我看到一个女孩手握着一个瓶子,走一下喝一口,随后吐下,那样子就像观音娘娘手持玉净瓶一样慎重。她喝的是什么,是醋吗?我感到好笑。这时又上来许多人,车上顿时拥挤许多。他们大多戴着口罩,井然有序,鸦雀无声,一改往日的喧哗。不知谁微微地咳嗽一下,引起了搔动,大家都躲开他。在这氛围里,我不觉有些紧张。
到了人民日报社华南分社我连忙下了车,路过报纸摊,我翻看了报纸。这次,不仅《南方都市报》报道疫情的有关情况,《广州日报》也头版做了详细报道,提到病源发生在河源,是从一个厨师身上开始的。另外还抚慰市民不要紧张,说板蓝根等药品从云南大批空运过来,市府保证大家都能买到药。还告诫不法商贩,不要哄抬物价,会严肃处理。我连忙买了两份报纸。
到了邮局,冷冰冰的工作人员也戴着黑色口罩,给人滑稽的感觉。我把通知单递给她,并出示了身份证,很快她就把包裹找出,是特快件。我不知怎地感到嗓子痒痒的,咳嗽一下。那工作人员顿时身体往后一倾,呆呆地看着我。我连忙拿了包裹,逃之夭夭。
体育西的地铁工地的机器还在轰轰作响,使得街面吵闹许多。我忽想到天河城看看。这个广州最繁华的购物中心此时该是怎样的景象呢?我便往北走,行人都是匆匆,脸上带着不安和不耐烦。很快到了天河城,以往热闹的场景不见了,显得冷冷清清。里面有工作人员在喷洒消毒水,空气里散发刺鼻的气味。
我忽来了购物的念头,就到天贸南大转悠。消毒水刺鼻的味道让我鼻子痒痒的,我才想赶紧离开。后来看到牛仔裤,我想起那日穿浪子牛仔裤的样子,就仓促买了一条浆洗得发白的牛仔裤。随后又买了双运动鞋,就下楼去了吉之岛,买了几包牛奶。看到吉之岛门口有卖口罩的,愣了一下也买了一叠。出了天河城,鼻子还是痒痒的,就拿出口罩戴上一个,借着银行的玻璃橱窗看自己戴口罩的样子,这时我忽感觉自己心里也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