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后的那排白杨树。挺拔高大、枝桠秀美的白杨树在她面前渺小了。我眼的余光不时地瞟向她,搞得心怦怦跳。她似乎注意到我的无礼,站了起来,向我走过来。在和我并肩时,她头上散发的香味沁人心脾,就像风中那淡淡的稻花香。我趁机仔细地瞟了她一眼,她手中拿着一把稻草穗。她轻捷而迅速地走了过去。我站在那里,对她的背影凝视好久,感觉曾见过她,那么熟识。她鬼魅样使我浑身冰凉,我莫名其妙地想:如果能和她在一起多好,就那样躺在草地上,看风吹过,云朵飘走,随便地聊天,这样我就不会不愉快了。
一个可以让我毁灭或者使我得到幸福的女子,若干年后我仍这样认为。我想那时我成熟了,知道什么是爱情。当时我真想上前拉住她,向她倾诉衷情,不然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见面。可我一动不动,祝福她的每一缕长发,她的每一个微笑,她的每一个脚步。我想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拉住她,这就是我当时的念头。可是我没从那地方挪动一步。就那样,她云彩样地飘走,我扑倒在草地上。她的样子我再也不能忘怀。
“你有几个牙齿,还没刷完?”陈家默叫道。
“就完就完。”我嘟囔,此时才发觉牙齿被刷得出血。
我带着歉意出来,对她微微一笑。
“你别溜掉,我还要听你讲故事呢。”陈家默这些天看上去有些乐观。
女人都是这样,喜欢听别人的隐私。好在也没什么,我就告诉了有关刘莹莹的情况。从那次偶遇,再到高中时的巧遇,然后单相思三年,上大学她杳无音信,而今听说她有了男朋友,如此这般。说起来,人实在有些无奈。这感情间没有一处亮点,可当时我为什么念念不忘?
“你说你十五岁就知道恋爱了?”陈家默嘘起来。
“那当然,我小学五年级就喜欢一个女孩,可惜她与我同姓,后来嫁给我一个表哥。”
“嘻,还不害羞,你该是早熟。”
“想来有点,可当时那爱一点也不确切,总想着跟她一起玩而已,没有什么杂念。”
“说到底,你挺重感情,一个杳无音信的女人就让你魂牵梦绕这么多年,至今还没忘!”陈家默说着神态黯然,又沉浸在忧伤中。她一定有一个伤怀的过去。
“这也许是爱情的真谛。可是平心而论,我也不知当时爱她什么。她的美丽?她那散发稻花香味的头发?想来都不是,倒像爱当时的那种感觉,摄了人的心魄,就像在记忆上打了爱情结,不解开又如何能够忘怀?”
“那文墨染呢?”
“我也说不明白,她与刘莹莹不同,是另一种女孩。故装清纯,故装幼稚,我压根没有想过要去爱她,只是在最后非常想和她在一起,至少在一起很快乐,有许许多多的话可说。如果两个人在一起感到快乐,那我们应该是相爱的。但好像她自始都不曾爱我。”我这样说,竟没有昨晚那样沉闷,也许是因为刚才对刘莹莹思念一番吧。
“你怎知道她不爱你?”
“凭感觉,一种爱的感觉。”
“又是感觉。爱也因一种感觉,不爱也因一种感觉,看来你是最不可靠的泛爱主义者,只要感觉好就是爱。”陈家默又笑起来。
“那倒不是,我不会轻易爱上一个人的!”我连忙反驳。
“有时仔细想想,一生只爱一个人也真有点累,也有点傻!”陈家默思索良久,才缓缓地说,人把衣服搓得发火。
我一时不知怎样说,照着镜子刮起胡子。镜中的我一脸严峻,胡茬青青,呈现成熟男性的憔悴。我傻吗?为一个杳无音信的女人痴心妄想这么久。刘莹莹是漂亮,可我爱她什么?她也许根本就不认识我,而她却像一个鬼影缠绕了我。她那美丽的面孔日渐模糊,但就是这模糊的倩影让我呼吸不畅。我烦躁起来。这么多年,我为什么死死抱着一个刘莹莹,追求一个缥缈的影子?我问住了自己。
我刮了胡须,洗了脸,见陈家默傻愣着,面无光彩。我一时心情也不好,说声再见就回房里,陈家默沉在过去的暗影里,没有什么反应。
又躺回床上,我感到落魄,莫名的寂寞袭来,身心空空。我又给文墨染打电话,那边女孩接了,说声“人不在”就啪地挂了。我的心顿然冰凉。开始珍惜她来,却已是尽头。这就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