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是,母亲。”蒋子邵接道,忍不住随着蒋方氏的动作一起转身,目光投向远方,“据路叔说,父亲的墓面朝西南,正是中国的方向。”
蒋方氏道:“你父亲心系故土,临去也没放下统一大志。现在,也只有你能替你父亲完成这一生平憾事了。”蒋子邵接道:“好男儿志在四方,能够接下父亲的事业,为中国一统而略尽绵薄之力,做儿子的,实感幸甚!”
蒋子邵一番话豪气冲天,说得蒋方氏心中既为他欢喜又为他担忧心疼。她忍不住深深一叹,道:“男人的心思啊,我们做女人的,实在是难以理解……想当年,你父亲出门奔走,一年在青州待不住几日,娘怨;被局势所累,数次举家逃迁,娘怨;后来终于暂得安宁,他却又纳妾不断,娘怨……甚至此次前来京都,一路行来,娘一路怨……”说着,泪垂不止。蒋子邵握住蒋方氏的手,不知如何安慰。停了片刻,待心绪归宁后,蒋方氏缓缓续道:“可是,一路怨到山上,看到你父亲那座坟,孤零零,凄清清,娘心里头这些怨啊,霎时就没了……不知去哪了……”说着,伸手在蒋子邵的手背上安慰的拍了拍,慈爱的望着蒋子邵,道:“娘想过了,娘不想回中国了……”
蒋子邵一惊,刚道了句“母亲……”,蒋方氏不待他劝说的话出口,马上道:“你别劝了,娘决定了,娘要在这里陪你父亲。”适才不过短短时间,蒋方氏已经想得通通透透,因此态度十分坚决。蒋子邵见无从劝起,不由默然。
蒋方氏抬眼看着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儿子,心中百感交加,他身形伟岸,俊厉挺拔,早已不是当日那个绕膝玩耍的孩童,遂继续道:“还有,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娘不该多加干涉。所以,逼你娶凤盈,是娘不对……”闻言蒋子邵不由惊喜交加。
关于处理凤盈一事,最为难之处就是如何安抚蒋方氏,突见母亲立场松动,蒋子邵如何不喜。
蒋方氏见他情状,不由为陈凤盈暗悲,一叹道:“你若是不爱凤盈,强行把你们扭在一起,反而是害了凤盈。”“正是如此!”蒋子邵忙接口道。蒋方氏便道:“只是,凤盈在中国也没有亲人了,不如这样罢,待你休了凤盈后,我将她收为义女,让她陪我待在京都。再说,她早些年在日本住过六七年,只怕在这里比在上海更习惯。”眼下再没有比蒋方氏这番安排更合情意的,蒋子邵欣然同意。
蒋方氏心中大事放下,当下携着蒋子邵返回大帅墓前。蒋子邵跪倒俯身拜道:“父亲,孩儿明日即将离去返回中国,待大业完成之时,再来祭告。”离别在即,蒋方氏亦是心下戚然。
待蒋子邵拜过之后,母子俩才一起返回小楼。已近中午,众人用过午餐,蒋方氏遂将自己的决定宣布出去。方林自是守着母亲一起留下,佩林心中有些不情不愿,蒋方氏也并未勉强,雨林已经与夫君约好,择日返回美国,遂决定翌日与蒋子邵一同乘船返回。至于陈凤盈自是希望与三少一同返回南京,蒋方氏尚未找到机会与她详谈,因此她还被蒙在鼓里,见众说纷纷,不由焦急,寻到机会正欲表明心迹。蒋方氏突然开口道:“凤盈,你留下与我一起罢。”
陈凤盈讶异结舌,心中十分不愿,却不敢当众违背蒋方氏,只急得双眼通红,差点忍不住哭出声来。蒋佩林在一旁察言观色,见蒋子邵面有喜色,忍不住作梗道:“母亲,您留凤盈在京都,这如何使得?凤盈与三弟新婚燕尔,您这不是硬生生将他们小夫妻给拆撒了么?”听佩林这样一说,陈凤盈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蒋方氏一把拉过陈凤盈到自己身边,边帮她擦拭眼泪边道:“之前在上海,病急乱投医,委屈了凤盈嫁进来冲喜,我本来就十分不安。眼下,孟周身体已然痊愈,便不能委屈凤盈继续为蒋家牺牲。我已经决定了,我要收凤盈为义女!”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陈凤盈更是惊讶无语,哭声骤然一顿,旋即隐忍不住,捂着嘴跑进屋内。
此时蒋子邵方才觉得心中大石落地,浑身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