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说些什么!”
这时,吴汝纶才意识到失言了,满脸通红,局促不安。
“挚甫,你帮我解了一个大难题。”曾国藩很快恢复了常态,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
“今后好好努力,桐城出了你这样才思敏捷的后起之秀,桐城文派的振兴大有希望。”
听了这句话,吴汝纶和在座的全体幕僚无不感动不已。吴汝纶心想:今天假若是遇到黄
祖那样的人,说不定无意之间便把脑袋丢了!”
“中堂大人,你老说起桐城文派,我记起前天接到吴南屏的信。”说话的是二十六岁的
年轻人黎庶昌,贵州贡生,以上书论时事受朝廷重视,派来安庆军营。曾国藩见黎庶昌气宇
不凡,古文尤其作得好,甚是喜爱,便留在幕府中。黎庶昌与吴南屏是文字之交的好友。
“南屏信里说了些什么?”曾国藩一向看重吴南屏的文才。
吴南屏为人疏懒,极少写信,这次来信,必有要事。
“他说要与中堂打官司,先叫我露个信给你老。”黎庶昌的话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过
来了,一齐停下筷子注意听。
“他有什么事要跟我打官司?”曾国藩不解。
“为《欧阳生文集序》一文。”黎庶昌答。
前两年,欧阳兆熊将其早逝的儿子欧阳勋的文章汇编起来,刻了个集子留作纪念。欧阳
勋曾向曾国藩请教过学问,于是欧阳兆熊便请老友作篇序言。那时曾国藩还在建昌,一口答
应。
“这篇文章犯着他什么了?”曾国藩觉得有趣,笑着问。
“吴南屏说,他对中堂未经他允许,就将他列入桐城文派在湖南的传人大为不满。他说
一则根本就不存在桐城文派,二则他素不喜欢姚鼐,中堂硬要把他划为姚鼐派,他很愤慨。
还说什么果以姚氏为宗,桐城为派,则中堂之心,殊未必然。”
“哈哈哈!”曾国藩大笑起来,他想起咸丰二年回湖南,在岳州城里听欧阳兆熊讲“岳
州四怪”的往事,真是个“怪才吴举人”!
“我说什么事,就为这个。莼斋,你给他回一封信,就讲曾某人说的,他吴举人的大名
列入桐城文派传人一案已定谳了,他要跟我打官司,会无人受理。最好还是照我们荷叶塘有
钱人的样子,拿出五百两银子来贿赂我,我再写篇文章,为他洗刷这个冤案,私了算了!”
当黎庶昌还在作古正经地说“南屏是个穷书生”的时候,满厅幕僚早已捧腹笑开了。
“大人,有两个士子要拜见。”荆七进来说。
“好!叫他们稍等一下,我换了衣服就来。”曾国藩起身,四面扫了一眼,客气地说,
“大家慢慢吃,我失陪了。”
曾国藩第二部——野焚
二今日欲为中国谋最有益最重要的事情,当从何下手——
过一会,曾国藩穿戴整齐,坐在小客厅藤椅上,赵烈文、杨国栋、彭寿颐等人分坐两
侧。他拿起放在茶几上的两张名刺,见一张上写着:长洲王韬紫诠。“这是个名士呀!”曾
国藩笑着说。
“此人在上海墨海书馆替洋人做了十多年的事。”赵烈文说。
“墨海书馆?”杨国栋问,“那不是跟壬叔在一起共过事吗?”
“是的。”彭寿颐回答,“李壬叔说起过他。”
“此人怎样?”曾国藩问彭寿颐。
“据李壬叔说,此人聪明异常,中文洋文都很好,但生性放荡,喜寻花问柳,是个唐伯
虎、祝枝山式的人。”
曾国藩一听这话,心中便有三分不喜。正说着,王韬走了进来。曾国藩见他长得矮胖臃
肿,眉毛粗黑,两只鱼泡眼松松垮垮的,没有神采。“酒色之徒。”曾国藩心里说。
“拜见中堂大人!”王韬在曾国藩面前叩头。
“请起请起!”曾国藩起身回礼,指着旁边一个座位说,“紫诠先生,请这里坐。”
“听说紫诠先生在墨海书馆多年,翻译了不少洋文书,这是桩好事呀!”待王韬坐定
后,曾国藩先开腔。
“也是混口饭吃而已。”墨海书馆是英国传教士麦都思在上海创办的一家印书铺,当时
读书人都不屑于与洋人打交道,王韬说的是实话。但听曾国藩一称赞,又高兴得很,便将墨
海书馆的情况,向曾国藩简略地禀报了一番。
“他们用机器印书,一天印多少张?”曾国藩问王韬。
“一天可印七八千张。”
“啊!这么多!”赵烈文轻轻地叫了一声。
“一架机器抵我们五六十个人了。”曾国藩笑着说。
说了一阵墨海书馆后,曾国藩问:“先生到鄙人这里来,有何事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