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话的是浙江德清才子俞樾。
道光二十七年,俞樾参加会试复试,曾国藩是阅卷大臣。诗题为“淡烟疏雨落花天”,俞樾
的试帖,首句为“花落春仍在”。
曾国藩读后激赏之,称赞道:“咏落花而无衰飒意,与‘将飞更作回风舞,已落犹成半
面妆’相似,他日所至,未可限量。”
遂将俞樾拔置第一。俞樾为报答曾国藩的知遇之恩,将自己所作的诗文集命名为《春在
堂集》。曾国藩一到安庆,他便弃官前来投奔。
“是荫甫在问吧!我告诉你,我有一个秘诀,今天传授给你,你千万莫轻授别人。”曾
国藩微笑着,放下筷子,大家都笑了起来。俞樾说:“请恩师传授,门生决不外泄。”
“外人都不知,我有一部兵书,是一位道行精深的仙师传给我的。凭着它,我才能带兵
打仗,由文人行统帅事。”
幕僚们第一次听曾国藩讲仙师授兵书的事,都很惊讶,不少人脑子里立即浮起鬼谷子传
书给苏秦、圯上老人赠书给张良的传说,还有人想起《水浒》里九天玄女送书给宋江的故
事,大家将信将疑,都聚精会神地听下文。
“这部兵书名叫《挺经》。”曾国藩端起小汤碗,慢慢地喝。
“《挺经》?”幕僚中有人小声地念着。有的在交头接耳,悄悄地议论:“好奇怪的书
名。”
“从没听人说过。”
“《挺经》有二十四条经文,我先给你们讲第一条。”曾国藩放下小汤碗,右手作五指
梳,缓缓地梳理着胸前的长须,慢悠悠地说,“荷叶塘有个老头,一天,家里来了贵客。老
头叫儿子到蒋市街买酒菜款待客人。儿子挑一担空箩筐出去了,一直到太阳偏西还不见回
来。老头子急了,自己出门去找。在半路一丘水田田塍上遇到了儿子。”
曾国藩说到这里停下来,又端小碗喝汤。大家尖起耳朵听着,不知老头的儿子买东西和
“挺”有什么关系。“谁知儿子担着一担东西站在那里,在他对面也站着一个挑担子的人。
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都不动。老头一见急坏了,板起面孔骂儿子:‘你这不成器的东
西,家里等你的酒菜,等得人都跳起来了。你却死了一样地站在这里不动,你到底要做什
么?’儿子委屈地说:‘他不让我过去。’老头对那人说:‘兄弟,你下田放他过来吧!’
那人怒道:‘你好偏心!你为什么不叫他下田,放我先过去呢?’老头说:‘兄弟,你人
高,他人矮,你可以下田,他不能下田;再说你是杂货,他是吃的东西,你的货可以浸水,
他的货不能浸水。’那人越发气了:‘你看不起我的货!他小我大,他越要让我,我不能让
他。’老头也气了:‘罢,罢!只有我下田了。’老头脱去鞋袜,站到水田里,用手托过那
人的担子。这才把那人打发了,和儿子挑着担子回来。这就是《挺经》中的第一条。”
曾国藩微笑着闭住嘴,大家听后似懂非懂。俞樾说:“恩师,你老刚才讲的只是《挺
经》中的一条,还有二十三条呢?”
“今天只讲这一条,以后再慢慢地讲给你们听。”曾国藩端坐着,不再说话了。大家继
续低头吃饭,一边嚼着饭菜,一边也在咀嚼着这条经文的含义。二十二岁的桐城才子吴汝
纶,先是抱着听传奇故事的心情来听《挺经》的,现在觉得乏味,他一贯耐不得沉默,左右
张望了一眼,指着旁边的武昌古文家张裕钊对大家说:“诸位发觉没有,廉卿兄的头发都变
青了。”
张裕钊虽只三十九岁,却头发花白,他不满意自己未老先衰,昨天特地染了。于是众人
的眼睛都转向正在吃饭的张裕钊,弄得张裕钊很不好意思。
“陆展染须发,欲以媚侧室。”吴汝纶调皮地背了两句南朝何长瑜的诗来讥笑他。
“我哪有什么侧室啊!”张裕钊大笑起来,望了一眼对面的李善兰说,“我看壬叔兄比
我大十多岁还满头乌发,不染,对不起他呀!”
大家都笑了起来。笑过后,曾国藩说:“挚甫提到侧室,我倒想起一件事。前几天有人
跟我说,‘如夫人’失对。我想了几天想不起,你们想想有什么好的下句。”
“有!”曾国藩话音刚落,吴汝纶便急着嚷起来。
“快说呀!”大家催促。
“同进士!”吴汝纶冲口而出。
“对得妙!”有人喊。
曾国藩听了,脸色一变。俞樾看在眼里,暗暗骂道:“这个鲁莽的吴挚甫,卖弄小聪
明,这下闯大祸了。”他沉下脸,举起筷子指着吴汝纶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