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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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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血祭 第六章 靖港惨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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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伐檄文,以振人心而作士气,向来为统帅所重。

    故当年汤王伐桀,有《汤誓》传世;武王伐纣,在孟津作《泰誓》,在牧野作《牧誓》。征

    讨有罪,恭行天罚。徐敬业起兵伐武曌,骆宾王为其作《讨武氏檄》,千古传诵,遂为一代

    名文。明公出师衡州,此事将永载史册,为当今天下第一等大事。《讨粤匪檄》一文配合此

    次出师,自张贴之日起,便已传遍衡州城内城外千家万户,日后也定当如《讨武氏檄》一样

    流传下去。但可惜的是,此文回避了洪杨叛逆的主要意图。明公一定读过长毛的《奉天讨胡

    檄》。”

    曾国藩想起被太平军俘虏的那天夜里,罗大纲要他抄的那份告示,于是点了点头。

    “不怕明公怪罪,恕晚生直言,洪杨的《奉天讨胡檄》虽然胆大妄为,罪不可赦,但就

    文论文,在蛊惑人心、欺蒙世人这点上,却有它的独到之处。文章开头几句就极富煽动性,

    其中如‘用夏变夷,斩邪留正,誓扫胡尘,拓开疆土。此诚千古难逢之际,正宜建万世不朽

    之勋。是以不时智谋之士、英杰之俦,无不瞻云就日,望风影从。诚深明去逆效顺之理,以

    共建夫敬天勤王之绩也’等也能打动那些急功近利之辈。洪杨叛逆用来煽动人心的正是所谓

    ‘用夏变夷’‘誓扫胡尘’,此中祸心,恶毒至极,厉害至极。窃以为《讨粤匪檄》正要从

    此等地方驳斥起。然则遗憾的是,檄文绕过了它,使人读后,觉得明公的军队不是勤王之

    师,倒是一支卫道之师、护教之师。”

    曾国藩的扫帚眉微微皱了起来,王闿运似乎没有觉察到,继续高谈阔论:“其实,洪杨

    檄文不值一驳,说什么满人是夷狄,是胡人,纯是一派胡言。若说夷狄,洪杨自己就是夷

    狄,我们都是夷狄。荆楚一带,在春秋时为蛮夷之地,我们不都是夷狄的后人吗?满洲早在

    唐代,便已列入华夏版图,明代还受过朝廷封爵,怎么能说满人不是中国人呢?”

    王闿运这几句话,如同石破天惊般震动了曾国藩和罗泽南等人。曾国藩坐在椅子上,斜

    眯着眼睛,将眼前这位刚过弱冠的后生刮目相看。自己在执笔为文时,不是没有想到要批驳

    洪杨的夷夏之论,只是不好措辞,故有意回避这个问题,着重在维护君臣人伦、孔孟礼义上

    作文章。难怪檄文力量不足,看来不是气势不够,而是识见不高的缘故。“有志不在年

    高”,诚哉斯言!曾国藩微笑着说:“足下高见。足下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识,将来前程

    不可限量!”

    王闿运起身答谢“明公夸奖,晚生荣幸至极。请屏退左右,晚生尚有几句心腹话要禀告

    明公。”

    “请足下随我到书房来。”

    进书房后,王闿运自己关好门窗,压低声音对曾国藩说:“晚生愚见,《讨粤匪檄》不

    宜再张贴,以免有人从中挑刺,议论长短。满人入关二百年来,历代都对汉人防范甚严。明

    公今有水陆万众,且皆为明公一人所招,兵强马壮,训练有素,此为我朝从未有过的事。朝

    廷对此,将会一喜一惧。望明公师出以后,于此等处时时加以检点注意,免遭不测。”

    曾国藩轻轻点了一下头,王闿运把声音再压低:“明公治军严明,礼贤下士,衡州有识

    之士咸以为,明公乃当今扭转乾坤之人物。秦无道,遂有各路诸侯逐鹿中原。来日鹿死谁

    手,尚未可预料,愿明公留意。”

    王闿运这两句轻细得只有曾国藩一人听得到的话,却如千钧炸雷,使曾国藩为之心跳血

    涌。他本想大声斥责一句“狂妄荒谬”,但他看出王闿运纯是一片好心,且又喜爱他的才识

    过人。对这种初次相见的有为青年,他优加宽容。曾国藩采取回避的态度,不予回答,说:

    “今日天色已晚,足下不必回东洲了,就在我这里留宿一夜如何?”

    王闿运学的是帝王之学,本想以这番主意作为投靠曾国藩的进身之阶,见他对此毫无兴

    趣,亦不便再谈下去。他极想在曾国藩身边呆一段时间,伺机再进言,于是高兴地说:“谢

    明公美意。晚生拟近日到省城走一趟,不知大军几日启程?”

    “明日一早出发。”

    王闿运大喜:“倘蒙明公允许晚生随军同行,则感激不尽!”

    曾国藩满口答应:“明日就请足下和粮台众委员同船吧!”

    王闿运拜谢。

    四曾国藩踌躇满志,血祭出师;一道上谕,使他从头寒到脚——

    第二天一早,石鼓嘴到演武坪一带了。五千陆勇全部穿上一色的新装,什长以上的

    官员都配上了马,刀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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