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七言古风,题作《题苍筤谷图》:
我家湘上高嵋山,茅房修竹一万竿。
春风晨锄劚玉版,秋风夜馆鸣琅树。
自来京华昵车马,满腔俗恶不可删。
苦忆故乡好林壑,梦想此君无由攀。
钱塘画师天所纵,手割湘云落此间。
风枝雨叶战寒碧,明窗大几生虚澜。
簿书尘埃不称意,得此亦足镌疏顽。
还君此画与君约,一月更借十回看。
再看左宗棠的字,也是一篇七言古风,也是十六句,也题作《题苍筤谷图》:
湘山宜竹天下知,小者苍筤尤繁滋。
冻雷破地锥倒卓,千山万山啼子规。
子规声里羁愁逼,有客长安归不得。
画师相从询乡里,为割湘云人湘纸。
眼中突兀见家山,数间老屋参差是。
频年兵气缠湖湘,杳杳郊垌驱豺狼。
会缚湘筠作大帚,一扫区宇净氛垢。
归来共枕沧江眠,卧看寒云归谷口。
隆少爷看罢,嘴角边露出一丝冷笑。
“隆少爷光临,敝人未及迎迓,实在对不起!”孙观臣刚进客厅,便高声打着招呼。隆
少爷起身作答:“孙老板,打扰了。舍弟拟今年端阳节完娶……”
“恭喜恭喜!”孙老板一听,便知财神爷进了门,忙关心地问,“令弟娶的是哪家千
金?”
“湘阴李文恭公的孙女。”
李文恭公就是做过两江总督的李星沅。又是一个大名鼎鼎的富家,孙观臣心里好不欢
喜,对隆少爷说:“想必尚未用饭?”转过脸吩咐帐房,“赶快到菜根香去叫一桌菜来!”
“家叔叫我到长沙、汉口一带采买些绸缎首饰。”隆少爷慢条斯理地说,“久闻得利生
铺绸货齐全,孙老板为人厚道,故特来宝号拜访,并看看货。”
“隆少爷光临,是小铺的福气。小铺虽谈不上齐全,但在长沙城里,不是敝人自夸,却
也算得上第一家。敝人经商多年,向来把信誉看得比性命还重要。八方来客,敝人不但将他
们当作主顾,也视如朋友。少顷吃完饭后,敝人陪同少爷看看货,倘若还缺些什么,只需少
爷开个单子,要不了十天半月,必将货物备齐。”
“孙老板果然商界豪杰,怪不得在长沙久享盛誉。听说前年长毛围攻长沙,孙老板仗义
捐助巨款,使长沙城得以保住。
家叔每提起此事,总是称赞不已。”
前年孙观臣迫不得已借出三万两银子,回得家来,太太哭了几日几夜,帐房也说是出借
荆州,有去无回,他心痛了好久。后来太平军走了,张亮基践诺如数归还,还给了三百两银
子的利息;又说,待湖南全境安宁后,一定在红牌楼铸铜钟刻名纪念。孙观臣与黄冕、贺
瑗、欧阳兆熊一起,顿时成了长沙城里备受尊崇的英雄。太太和帐房也夸他有远见。孙观臣
甚为得意,对张亮基、左宗棠也很敬重。
“隆老爷客气了,这是敝人分内事。”孙观巨不无自得地谦让。
“往日只听说孙老板的豪放仗义,今日见客厅里悬挂的字画,更见孙老板雅量高致,且
与湖南时下两大名人交谊极深。”
“孙家与曾、左两家原是世交,敝人与他们二位亦相识多年,不过,这幅画与曾、左题
诗,都与敝人并无直接关系。”
“那又为何悬挂在宝号客厅中?”隆少爷奇怪地问。
孙观臣正要说明,忽见菜根香的菜已到,忙说:“少爷与两位贵价请入席,容在席间慢
慢叙说。”
席上,孙老板殷勤相功,隆少爷也竭力奉迎,二人十分亲密。
“刚才少爷问起这字画的事。”孙观臣一边擦嘴,一边说,“这幅画,原是家兄鼎臣在
京师请人画的,画的是我们老家的山景。”
“怪不得孙老板一家芝兰玉树,昆仲连袂高中,原来贵府风光这样好,真可谓地灵人
杰。”隆少爷有意恭维。
“少爷夸奖了。”孙观臣心中高兴,继续说,“尽管京中有兄弟二人,但为官日长,离
家日久,这思乡怀土之念是无法消除的,反而与日俱增。想得急了,大哥便请一位钱塘丹青
名手,按自己的叙说画了这幅苍筤谷图,将它挂在家中,公事完毕后便伫目凝视,仿佛回到
了竹山冲,摸到了那根根挺拔直上的翠竹。”
“令兄风雅高情,在京师显宦中怕是凤毛麟角吧!”
“少虽少,但亦不乏知己。曾涤生侍郎便是一个。”孙观臣又劝隆少爷喝酒吃菜,接着
说,“那日,涤生侍郎到家兄处,见了这幅苍筤谷图,赞不绝口,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