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追问。他平日对别人的恋爱事情就很关心而且感到兴趣。他好像抱了一个大的志愿,希望
普天下的有情人都成眷属。
吴仁民并不回答,只是淡淡地一笑,以后就把日记拿出来递给他说:“你拿去看。”
“你的日记,这么厚。我没有工夫看。你告诉我应该看哪几天的,”周如水把日记接到
手里翻了翻就这样说。
吴仁民果然走过来给他指出了应该读的那几页,而且还站在他旁边看着他读下去,脸上
现出得意的笑容。
“不错。这样好的女子。这样痛快的。……她说过这些话?
……‘给我一个机会’……‘我一点也不吝惜’……‘我爱你的心永远不变’……好,
说得这样美丽。……相貌漂亮吗?
……‘一个女人的感激是到死方休的’……你的福气真好。
……‘只要相信得过自己的心是纯洁的’……说得不错。……熊智君,这个名字倒不
借。你一定带我去看她……你们几时请客呢?”周如水读着日记,一面自语似地说,笑容从
没有离开他的脸。他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事情,但是吴仁民的话把他提醒了。
“请客?时候还没有到。你还是等着张小川请客吧,那不会久等的,”吴仁民微笑地
说。“但是你自己的事情呢?你几时又请客呢?”
“我请客?”周如水好像被一根针刺痛一下,马上把眉毛微微一皱。“我还不知道有没
有这个福气。佩珠一点表示也没有。真是叫人着急。所以我今天特地来找你商量,征求你的
意见。”
吴仁民迟疑了一下,然后庄重地回答道:“你的问题的确有些困难。老实说,你想打佩
珠的主意,不见得就有把握。不过事情也很难说。你为什么不趁早努力呢?再像前次那样地
迟疑不决,是不行的。在爱情的战场上需要的是勇气。如果你拼着热情去爱她,你也许可以
得到她。否则你又会让她做张若兰第二。不是我故意说得刻薄,在李剑虹家里往来的女人,
就没有一个值得人爱。”他说到这里,脸上又现出得意的微笑。
“但是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别的空话不要去说了。
总之你是有偏见的,”周如水红着脸着急地说。“我现在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战略?我觉
得我快要回到从前那个样子了。佩珠真厉害,她和若兰又不同。她把人逗得心慌,弄得发
狂,自己却装着不知道的样子。”
“我不是对你说过需要着勇气和热情吗?你现在缺乏的就是这个。此外还有什么更好的
战略呢?”吴仁民加重语气地说。
“热情和勇气,这一层我也知道,”周如水沉吟地说。“但是我害怕她受不住这个。她
虽然有了二十一岁,但是她好像一点也不懂爱情。在这方面她好像很天真。我不曾听见她说
过一句关于爱情的话。她只是热心地读着陈真留下的那些书。
我害怕我的爱情的自白会引起她的反感,我想速成,反而会把希望完全送掉。真的,我
有些害怕,你应该了解我,我怕这一次再得到失败的结果。我自己也明白,倘使这一次再像
前次那样失败,我这一辈子就完了,所以我不得不小心地进行。说实在话,这一个月来我一
篇文章也没有写过。书也看不进去。我担心极了。”他的话里充满着信赖,他把他的思想毫
无隐瞒地对吴仁民说了。
“你这种想法不见得就对,”吴仁民同情地安慰道。“我不相信李佩珠会做一个女革命
家。她年纪也不算小,而且又是一个典型的小资产阶级的女性,她岂有不懂爱情的道理。你
当心点,不要受女人的骗。女人的心眼本来很多。你还是拼着热情去试一次吧。不成功,就
索性拉倒也没有什么不好。不然,像你现在这样在夹板缝里过日子只会使你发狂。还有李剑
虹,他不会帮你的忙吗?你可以找他谈谈。”
“找剑虹也没有用,”周如水苦恼地答道。“我看见他那种道貌岸然的样子,怎么能够
说出我的痛苦的胸怀呢?而且他常常表示他对于爱情的事情主张由女儿自己去解决。根据他
平日的言论,他好像不赞成人家讲恋爱。只有这一次对于小川的事情却是个例外,所以别人
攻击他庇护小川。但是他和小川的关系不同。我比不上小川。”
“那么归根结蒂,据你看来又该怎样办呢?”吴仁民突然问道。他开始觉得周如水还是
和从前没有两样,在他身边的周如水依旧是那个爱过张若兰的周如水。
“怎样办?”周如水烦躁地说了两遍。接着他又大声说:“我如果知道怎样办,也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