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是奇书,不是奇在那些色情描写上,而是奇在除了少部分是渲染色情之外,大多数都是为了刻画人物性格,推动情节发展,暴露人性黑暗上。除了这些儿童不宜的内容之外,它还奇在那么深刻地,用一种动态而可信的描写,揭露了人心的深不可测。
充满理想主义色彩的作品比比皆是,暴露出某方面人性丑恶的作品汗牛充栋,然而,在笔者的阅读面涉及的范围内,能像《金瓶梅》这样全面而深刻地暴露人性丑恶的,恐怕在中国文学作品中,它是一枝独秀。不光是对主人公的刻画,纤毫毕现,即便是对一个跑龙套的小人物,作者都处理得异常谨慎、细腻。
伟人说《金瓶梅》是《红楼梦》的老祖宗,主要是从艺术表现形式上着眼的。从全局来看,把语言精美度、诗词曲赋、思想意识和美学欣赏这些因素进行纵向对比,《金瓶梅》要远远逊色于《红楼梦》。
但是《金瓶梅》独辟蹊径,从“暴露文学”的角度看,它当之无愧地要拔得头筹,即便博大精深如《红楼梦》,也无法与之并驾齐驱,这也是毋庸置疑的。《金瓶梅》中出现的男人,以西门庆为首,集中了古今中外一切男人的恶德,同样,这里出现的女人,以金、瓶、梅为首,集中了古今中外一切女人的恶德,除非人种经历一次脱胎换骨的改造,否则,这种恶德总会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存在着,但是,如果全部荡涤清除,那就不是人类了,而是变异为另一种高级的生物。
而且,出现在《金瓶梅》中的人物基本都以悲剧收场,其中最先谢幕的就是这个李瓶儿。
这篇文章题目我用“为伊消得人憔悴”来命名,不是说在她身上发生了惊世骇俗、无怨无悔的爱情,或者说她为了理想而献身,那种歌颂“高、大、全”的光明人物,不应该出现在《金瓶梅》中。而是说,她之枯萎、凋谢、憔悴,全是拜人所赐,除了当时那个制度本身的罪恶之外,就是这几个人促成了她的短命。
这个“伊”是官哥儿、潘金莲、西门庆和花子虚的结合体。
a、花子虚的死,使她受到良心的谴责;
b、官哥儿的死,使她失去精神的支柱;
c、西门庆的色,使她遭受身体的重创;
d、潘金莲的狠,使她遭遇心理的压抑。
第59回,官哥夭折,李瓶儿在精神上遭受了巨大的打击。紧接着,到第60回时,她也一病不起。“崇祯本”第60回回目是“李瓶儿病缠死孽,西门庆官作生涯”,而“词话本”是“李瓶儿因暗气惹病,西门庆立缎铺开张”,虽然题目有所不同,不过都说明一个问题:李瓶儿重病缠身,导火索是官哥之死和暗气缠身。
这场气还是来自于她无形中树立的强敌——潘金莲。
潘金莲看见孩子没了,每天抖擞精神,百般称快,指着丫头骂道:“贼淫妇!我只说你日头常响午,却怎的今日也有错了的时节?你斑鸠跌了蛋──也嘴答谷了(斑鸠跌碎了窠中所孵的蛋,在窝边失意地哀叫,因为它鸣叫时两腮一鼓一鼓的,就像人撅着嘴。形容李瓶儿的愁状。)。春凳折了靠背儿──没的倚了。王婆子卖了磨──推不的了。老鸨子死了粉头──没指望了。却怎的也和我一般!”李瓶儿在屋里听得一清二楚,也不敢对着干,只是背地里以泪洗面。她受了这场暗气,又加上官哥之死本来就够烦恼忧戚的,她渐渐变得精神恍惚,神魂颠倒,以至于每天的茶饭都减少了。
就这样,潘金莲先收拾了小的,又开始向老的举起屠刀,她就是要把李瓶儿母子一锅端。
如果仅仅受到潘金莲的言语攻击,李瓶儿还不至于这么快的死去,还有受到了“医奴的药”——西门庆在肉体上发动的无休止的攻击。原来,她身体不好,一直大流血,有严重的妇科病,即便这样,西门庆兴之所至,她都要无条件地服从于领导的意志。
有一个场景很能说明问题。第49回时,西门庆得到了胡僧药,他迫不及待地要一试药效,首先想到的人就是王六儿,在她那里得到了酣畅淋漓的发泄,谁知道这种药药性太霸道,甚于美国伟哥何止十倍百倍,依然没有泄身,那话越发坚硬,形如铁杵,回到李瓶儿房中,教迎春脱了衣裳,就要和李瓶儿睡。李瓶儿以为他不会来,和官哥在床上已睡下了。回过头来见是他,便道:“你在后边睡罢,又来做什么?孩子才睡得甜甜儿的。我这里不奈烦,又身上来了,不方便。你往别人屋里睡去不是,只来这里缠!”被西门庆搂过脖子来就亲了个嘴,说道:“这奴才,你达心里要和你睡睡儿。”因把那话露出来给李瓶儿瞧,唬的李瓶儿要不的。说道:“哎呀!你怎么弄得它这等大?”西门庆笑着告诉她说自己吃胡僧药一节:“你若不和我睡,我就急死了。”李瓶儿道:“可怎么样的?身上才来了两日,还没去,亦发等去了,我和你睡罢。你今日且往五娘屋里歇一夜儿,也是一般。”西门庆道:“我今日不知怎的,一心只要和你睡。我如今央及央及你,教丫头端些水来洗洗,和我睡睡也罢。”李瓶儿道:“我倒好笑起来──你今日哪里吃得醉醉儿的,来家歪斯缠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