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过那个兰儿,何况这两年,已见多了平常百姓和奴隶贱户的凄苦生活。我叹了一声,正打算不再理会,眼角却逮到只偷抹眼睛的小兔崽子。
心里电光火石。对了,吕老熊死去的老婆好像早年唱过曲啊。
再瞧了一眼缩在角落的红眼小兔子,我一阵犹豫。帮是不帮?不帮,小兔崽子不高兴,帮了,起码五十两银子可就没了…等等!怀孕的女人,还是个到处跑的卖唱女!
“去把那个班主和卖唱女叫上来。”咬咬牙,我从怀里掏出张百两银票,吩咐那瞪大了眼的差役,“分给下面的那些客人还有揽月楼的掌柜,就说那个女子的事儿,楼上有人帮了。这些钱,是给他们的补偿。”
那差役有些颤抖得攥紧银票,正要下楼。我不甘心得喊住他,“对了,别忘了和他们说一声,城西的天下楼饭庄不错,且送外食,方便快捷味美,可以去那儿瞧瞧啊。”
“大人,您?”梁宜光疑惑得望着我。
眨眨眼,我开怀笑道,“呵呵,咱们不是正愁如何抓捕那贼犯归案么?本官想到个主意…”
城南,有些破败的送子观音庙。后院暂被流玲戏班占住,作为在京歇脚的地方。
班主厢房内,四个人,高矮肥瘦,男女老少,正神神秘秘得聚在一起。
时不时的,一声压抑惊呼,一句羞愤咒骂,一声啧啧得意,一句阿谀奉承,从房内传出,在屋外几名便衣带刀差役紧张中透着丝丝好奇的目光审视下,打个旋,随风消散在庙外。
“呵呵,青儿,你不要动啊!”小心得提起那鹅黄锦面的曳地裙摆,牵着被班主细心化妆过的吕青,我笑嘻嘻得走到镜前,“来,慢慢走,看看你的新造型如何?”
宏班主和梁宜光早就吃笑着退出了门外。饶是如此,待吕青看清楚镜中那人模样,不由跳脚闪开,红脸叫道,“你、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忙按住他的肩膀,整理着他的环髻发钗,“小心啊!还有,这个孕腹造型可是你师傅我花了半天才找好的材料,”说着,我掐掐那弹性十足的肚子,嘻嘻笑道,“自然有型不说,还轻便保暖,就是松跨了些。不过,只要你的走姿正确,也没问题啦!”
唇上的那一点美人痣颤抖的越发厉害起来,带了三分哭腔,吕青埋头坐倒凳上,“才安生了几日…原以为能跟在你身边总算不错…欢喜…我娘亲是出身不好…你、你用得着这般作践我么…”
不好,本姑娘的这个玩笑似乎开过火了!
我慌不迭得蹲下身,扳过他的脑袋。对上一双红红的兔子眼,勾了眉线眼线的眼眶里泪珠滚动,正摇摇欲坠。
心被戳了一下,歉意非常。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可不这样,咱们怎么引那贼犯上钩?再说,你师傅我也会亲自出马啊,青儿别哭,别哭啊!…”我急急忙忙得在袖笼、衣襟内摸索着,半天也没找出块帕子来。
“嗯,”带着几不可闻的一抹药草清香,一块半旧绸帕出现在我面前。“你是在找这个么?”
瞧见那帕角熟悉的绣花小字“苏”,我一愣,顺手接过来,却不知该抹向哪儿。“这帕子,是涟秋做的吧?你怎么…”
“啊?!是、是先前回长阳的路上,在翟关…被爹打你、你…抹药的时候…”
听小兔崽子语无伦次得解释不清,心头莫名一颤。把帕子又塞给他,我微微笑道,“知道了,又不是你偷的,做什么这么慌?快擦擦眼,莫要弄花了妆容。”
兔眼儿一红,却似乎是多了几分羞意,吕青正要开口。
“大人,您好了么?”宏班主的亮嗓在门口响起。
梁宜光低声呵斥道,“小声!想妨碍本官和大人办案么?惊扰贼犯,你这小小戏班,担待得起么?”
“是、是,小民知罪…”
“大人?”对着门缝,梁宜光轻声唤道,“时辰不早了,要不,咱们明儿再开始?…”
我又安慰了小兔崽子几句,再向自己脸上扑了层厚脂粉,理理头上的望仙髻,“本官这就好!…”
“时间紧迫,不能再耽搁了。”推开门,我微笑着做了个卖唱女的标准见礼,“那本官就有劳班主,多多配合了。”
人还真是最复杂的一种动物。
坐在上元灯节临时搭建的戏台后排,我一边持了张琵琶咿咿呀呀得虚弹假唱,一边暗暗打量着台下的人潮涌动。
头戴粗布幞头的汉子,身披大袖襦的贵族子弟,颤颤悠悠的拄拐老人,手持花灯小吃的年轻女子…看戏的诸多目光中,除了好奇,便只剩下深深的同情和可怜。
唱曲间歇,我瞄了眼那又喜又悲,上台和众人拉近乎、报曲名的宏班主,不由暗自好笑。
为了加强宣传效果,更重要的是为了引起那妖男采花贼的足够注意,我和男扮女装的吕青同时被宏班主介绍成了遇人不淑、怀孕后惨遭抛弃的可怜女子,姐妹俩齐齐投河自尽时,被恰好路过的他的流玲班搭救,为了糊口和肚里的娃娃,自愿卖身戏班,唱曲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