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青眉头蹙起。冷声中带着稚嫩,“上跪天地,下跪父母。在下虽然年纪轻,骨气却是有的。”顿了顿,他接着道,“身为奴仆,你家主子尚未说话,你倒噼哩啪啦的,很了不起么?”
好一副伶牙俐齿。我暗自好笑。
涟秋一怔,脸却有些发红。望着我便要跪下请罪。
看涟秋吃憋,我心情顿时轻松起来。“没关系,你下去吧。”
“爹爹说,车、马、船只都准备妥当了。十个挑好的汉子,拳脚不错,有大人的银子和迷药,事情没问题。听到大人从皇宫发的信号,立刻行动。在城西的废弃码头会合,不见不散。”
听完吕青的话,我点点头。
这些都是我和小非、上官云推敲许久的计划步骤。现在不过是事到临头的最后确认。
自从两日前被牛黄上清派人送回驿馆,他那边就没了动静。
腕上的古怪点子,我暗地瞧了几个大夫,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哼!乖乖听话么...
虽然想起当时的情形,有些毛骨悚然。不过...
既然现在没话说,本姑娘就抓紧时间做自己想做的,做完跑路。
天下之大,妙手神医总能寻到。实在不行,本姑娘就学关羽,刮骨去毒,剜掉腕上的肉,你能奈我何?
想着,豪气顿生。
梁南皇宫,本姑娘今日就闹上一闹!
梁南风俗,订婚比婚礼隆重。民间百姓,采矿、狩猎的汉子往往立夏时带着彩礼、珠宝、金银回家订亲,见过女方后又匆匆离去。订亲后,女子戴纱,男子换穗,除非一方身亡,不得退亲。
梁南的皇室居所是个回字形结构。内口中是皇帝的寝宫、花园和他的三宫六院,黑色、白色长天石砌成(梁南戈壁特产石,极为坚硬,打磨不易);外口内内口外是皇室贵族们的居所,梁南特产的岗岩砌成,可以使用白色,玄色却是不能。梁南以正中为尊,西方次之。
申正,暑气渐弱。皇城西南新落成的太子府邸。
红绸飞舞,礼乐声声。白色大石砌成的宫殿广场前。
打量四周,我不由咋舌。
太子订婚的派场实在不小啊,虽然没什么劳斯莱斯接送。一箱箱的贺礼、一辆辆的高辕马车,来往穿梭。朝中官吏、大臣,外国使者、皇室侍卫、围观百姓,奏乐人、歌舞伎。形形色色,人声鼎沸。
“这太子府真个好看啊!”“白光光的石头,玉石一样哎!”“长天石嘛,只有皇帝和太子能用。盖建太子府,俺家那口子可是个工头。”“太子殿下!”“快瞧,殿下!还有皇帝陛下。”
外围的百姓纷纷跪倒在地。
礼乐、歌舞退下。
“呜——!”号角声响起,悠扬洪亮却不刺耳。两队上百人,头配红带的宦官鱼贯走出,四人一组。前头两个抬着个巨大的人字型长号,后面两个各自抓着一个号口,腮帮鼓鼓青蛙吐泡一样起劲吹着。
“皇帝陛下,太子殿下驾到——!”
唱声未落。持着龙旗凤牌的宫人簇拥,从太子府内走出数人,站到了场中高台上。
站在西唐前来贺礼的使者队列中,我也弯腰低头。
号角声消,礼毕。
“得得得得”东面长街上马蹄阵阵。百姓和各国使者们纷纷侧头望去。
烟尘中出现两队红缨白辔的高头大马。
瞧清领头马上的人。我心头微微一紧。
高高的发髻,额前展翅欲飞的金鸟珠帘下,长眉凤眼,挺鼻樱唇。不同于沙漠戈壁居民普遍的粗糙黝黑,这女子竟是分外白暂清秀。不过最惹眼的却是她的笑容,温和端庄,带着一股豪爽大气。
这就是司徒慧么?不错嘛。起码不是想象中的彪型女。
百姓们热闹起来,“司徒慧下将军!”“好个女娃!”“据说下将军十一岁便带着几十官兵降服了黑风寨数百匪寇。俺家女娃崇拜得紧哩!”“司徒慧可是咱梁南女子里一等一的人物。”“人又水灵灵的美。”“和太子真是般配。”“哎,私塾先生咋说的来着...对,对,天作之合。”...
说吧,说吧。
反正你们太子已经是本姑娘的人了...司徒慧有什么了不起的,本姑娘今天要做的事比她了不起十倍百倍千倍...做完这一票,一定要赶快带小非走...
脑中纷纭。
那司徒上将军的十八岁独女已经下马走到了场中高台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声音不大,却也清楚。
台上的宁策远微笑着,黑色大袖拂过。“慧儿免礼。过了今日,你便是我儿正妃,不必拘礼,来来,上来和朕说说话。”
袖中的拳头不自觉得攥紧。
司徒慧走上高台,乐声再起。
使臣上前道贺。酒宴开,歌舞起,普天同庆。
天色慢慢黯淡,欢庆气氛却更加热烈。火把、高烛,映衬得宣宁如同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