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声鸟的啼鸣。
那确实是一声鸟鸣,但绝不是一声醉人的自然精华,
鸣声里的惊恐拖着呻吟颤抖着穿透那棵树上的叶子,
那些树叶顷刻变黄了。
那些已落的叶子在浓雾中轻微地颠簸着卷起细齿花边抱成深刻的疼痛。
有一只早已死去的蝴蝶从叶子上掉下来它仍如生前的
华丽的娇躯在空中未完成一组舞蹈就粉碎了。
那确实是一声鸟鸣。红袖微闭的双目里出现了一道微弱的光芒。
这微弱的光芒一组灌木后面离自己是那样的近又显得那样的远。
近得寒气彻骨远得只不过是个幻觉或一飘而过的梦。
但红袖知道那不是梦那微弱的光芒没有梦的轻柔。
鸟的鸣声很短。但这声鸟鸣的频率却发生了变化。它变得很细很细细得就象一道光芒。
灌木后面的微光这时恰似为它导航的灯台,这已变成光芒的鸟鸣投奔到它的怀抱。
然后那微弱的光就熄灭了。
红袖对自己很满意。她第一次借用鸟声杀敌居然成功了。
“声音也可制敌。”那天师傅这么对她说。
红袖不解地问道:“声音怎么能杀敌呢?”
师傅道:“你听人哭过没有?”
红袖道:“听过。”
师傅道:“什么感觉?”
红袖道:“各不相同。”
师傅哦了一声道:“你说。”
红袖道:“小时侯哄过小弟弟,他老是哭个没完,那时就生气。”
师傅恩了一声。
红袖接着说道:“长大后看过人家哭丧,那凄苦就让人落泪。”
师傅又恩了一声。
红袖知道师傅在等着她继续说。红袖道:“也听过人假哭,那时就觉得可笑。”
师傅道:“是的,声音是最能左右人的情绪的。有些人专门研究这个,他能让你笑也能让呢哭,他能让你颓废也能让你亢奋,他能让你陶醉也能让你失落。这种人就是乐人。”
红袖道:“这些徒儿是知道的,但它怎能制敌呢?”
师傅道:“你听过四面楚歌吗?西楚霸王何其英雄,但他抵不住四面楚歌!你听过十面埋伏吗?一面琵琶犹如千军万马。这些玄乎?一个人的意志若足够坚强,他用意志力量就可以改变一些常人改变不了的东西。如有的人可以给人催眠就是这个道理。”
红袖似乎听明白了。
师傅道:“声音制敌实际上是对敌人心智的破坏。当然你必须有深厚的功力,不然就会受到反噬,那时受害的将是自己了。”
红袖道:“明白了。”
师傅道:“世上很多东西都有它自身的奥妙和规律。识别运用的高下体现他的道行。只有道行高深了才能自如,你切记住,莫要妄为。”
红袖道:“多谢师傅教诲,徒儿记下了。”
师傅道:“我就来教你‘拟音神杀’之法……”
红袖开始苦练,但练来练去总是练不成功。师傅说:“这种神杀工夫非短时可就,不必强为。”
红袖也觉得自己功力不够深厚,于是转头勤练内功。十年下来,神杀仍不得,但功力却见精深猛进。于是心中也便欢喜。她也拟过各种声音,大如雷电风雨者,小如鸡啼蛙鸣不尽细数。她没练成神杀却学成一些口技,也从中得到不少乐趣。
今夜这片树林的危机,使她达到了神光通明,她的意志从没有这么集中过。这声鸟鸣排除了她先拟声的繁杂,她在瞧见敌人的微光时,刚好借用了这声绝望的鸟鸣,她用意志把鸟鸣声音压缩成极细极细的光芒,射向欲动未动的敌人。这时正是敌人防守最脆弱的时候。这声神杀就击碎了敌人的精神与神经。它是那样的无声无息,敌人见这极细的光芒射向自己,他没有恐慌,他感到的是一种光明的召唤,他觉得自己所有的烦恼都在这梦寐一样的光辉里溶解,他觉得自己的变成了一只鸟,飞了起来,然后摔到寒冷的地上,光明消失了,黑暗覆盖在他的身上,他知道自己死了。
他就真的死了。
天已见亮了,一束曙光照进树林,照在红袖的身上,她仍是那么的美丽。她的头发上结了一层细密的露珠,她的衣服因潮湿而更红艳,她的眼睛仍微闭着显得神情安祥。鸟儿又叫了,清脆而甜蜜,树叶仍有些在落,在曙光里闪着金子一样的光彩。这是一个深秋的早晨了,一个极平常的早晨和其他日子没有什么分别。如果有画家在这里,画家会用画笔描绘这个阳光下的树林,一地金黄的落叶,一个绝色的美人,一些高大的树木,一些飘忽在林中的浓雾使这林子浑厚饱满,他应该加一些湿度的感觉,画中的女子如果走出树林她的脚步才不会踩碎那些落地的黄叶。如果有文人骚客经过这里,他会对着林中的美女唱道:天已亮了/旭日照耀着你的未知/赶回天堂的时间还有/你是不是在品味昨日的相思……
红袖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