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琙顺着他的手指望向地面,只见一个地方泥土的颜色明显和其他地方不同。李琙蹲下来,抓起泥土闻了闻,在手中搓了搓,新土!心中突然产生一种特殊的说不出的难受。
他站起来,对几个民工道:“就是这里,挖!”几个为了挣到十个铜板兴奋了一上午的民工答应一声,争先恐后捋起袖子扑上去,吭哧吭哧地干将起来。
李琙趁他们干着的时候,转头对费师爷道:“师爷,我感到味道有点不对。你赶紧去把仵作找来。”
费师爷脸色立刻变得凝重,找仵作意味着很可能是命案。他想了想道:“卑职还是留下吧。”李琙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吩咐陈刚跑一趟,顺便把陈一尘送回去。对于这个风水佬,李琙还是颇为赞赏的,看来此人还有点能耐。问他看一次风水要多少酬劳,陈一尘笑道:“帮法司办案还要什么酬劳。”
李琙觉得他有点出世的味道,掏了也不知道是几个银元塞给他,陈一尘也不推辞,收了钱告别走了。送走陈一尘,李琙回过头注视着民工的工作,费师爷跟在他身后,二狗蹲在坑边,无聊地用树枝拨拉着地上的泥土。
李琙来回踱步,有些紧张地不时盯着纷飞的泥土,如果这是个盗洞,那么一切推理就有了结论。
“这是什么?”突然一个民工喊道。李琙紧张地几步跨过去,往土里一看,只见坑挖开了大概一米深,在褐色的泥土中一撮黑色的东西混在泥土里。
费师爷推了二狗一把:“看看那是什么?”
二狗答应着跳入坑中,摸索了一下,突然大喊:“大人,不好,是头发!”几个民工吓得嗖地后退一步。李琙让二狗上来,对民工说:“把坑刨大点,从边上往里刨!小心避开头发!”
几个民工扑腾跪在地上,领头一个道:“大人啊,这刨人家祖坟的事,如何能做,要倒八辈子霉的。”
李琙赶紧要他们起来:“这是怎么说的?谁让你们刨祖坟了?”几个民工死活不肯起来。
费师爷喝道:“替官办差,哪里算是刨祖坟,再说了,这里哪里是坟,不过是凶徒埋尸的地点。给尔等加到二十个铜板,继续干活。”
费师爷这话比什么都管用,几个民工一脸无奈地起来,好像还很吃亏地操起家伙,嘟囔着“二十个铜板就刨人家祖坟,真是折寿哦。”话虽这样说,可是手里的活计一点也不慢。
又过了一会,里面被刨了出来,果然是一具尸体,埋在地下好几天,尸体已经有些腐烂发臭,谁也不愿意碰,只好将尸体放倒在坑里。尸体拖出来之后,突然发现身子下面还有一个一尺方圆的洞。李琙虽然不是行家但也知道,这就是盗洞。
李琙对费师爷道:“如果没有意外,这个人就是何昌隆。”
仵作张波在陈刚的带领下匆匆赶到,这张波四十来岁,头发蓬乱,衣服脏兮兮的。李琙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对他说:“检查一下尸体!”张波应了一声就跳了下去,过不一会他重新上来从怀中拿过一张纸,一个墨盒和毛笔,认真地写起来。写完将纸递给费师爷。
李琙问道:“怎么样?是怎么死的?”
张波道:“回大人,死者口鼻之中有泥土,应该是窒息而死的。”
李琙看看坑,嘴里吐出两个字:“活埋!”
没错,就是活埋,张波瞪大眼睛看着自家大人,这吴江有日子没发生过命案了,张波自然有日子没见过李琙。李琙被拍晕,到醒来,再通过庄若蝶一案震动县城,懒散的张波都是通过街坊邻里们嚼舌头听说的。此时一听李琙说话,张波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刚刚通过尸检得出了结论,可自家大人一语道破天机。张波一方面有些失落,为自己的专业水平被轻松超越而郁闷,另一方面却为自家大人突然聪明了感到惊讶。
李琙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张波道:“怎么?老张有不同意见?”
张波拨浪鼓似地摇头:“不是,不是,大人说得极对。”
李琙点点头,招呼周围的人道:“来啊,找块门板将尸体搬回法司衙门。”二狗连忙带着民工四处张罗,找来东西将尸体抬上门板。
当二狗他们将尸体移开的时候,李琙若有所思地看着脚下的黑洞,能容一人通过,先直下再横挖,典型的古代盗洞,看来何昌隆的失踪引发了这起和盗墓有关的案中案。
“知道东平山葬着谁吗?”坐在县法司偏堂中,李琙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问道。
费师爷眨眨眼睛一头雾水:“请大人示下。”
“董源,董叔达!”李琙轻描淡写地说道。
费师爷吓了一跳,董源可是南唐北宋之间的山水大家,《潇湘图》、《夏山图》藏在应天皇宫里。其他画作鲜有存世,有也都是达官显贵高价追求的珍品。曾经有一幅《夏景山口待渡图》出现于京城的拍卖行里,竟然拍出一千二百金币的天价,后来有名士看过画后竟然认为是赝品。只是买家卖家都不愿意承认。而同时拍卖的一副李唐的《清江宴雪图》不过八百金币成交。江南士林或曰:假董源气走真李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