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他俩还不到一年呢。
“我只是感觉你俩般配,分开了太可惜。”我犹豫一下。
“是啊,都说很般配。可实际呢?人们都注重外在,谁去想一下内在?”女人确实不可捉摸。
“那好吧,人一生总会有那么几件后悔的事。”我不客气地挂了电话。这些事情撂了我自己也会搞不明白,又何必强求别人呢。
漫漫长夜,我能做什么呢。浪子在酒精的作用下酣睡。睡觉真好,就若到了仙境一样。
你说人为什么要睡觉呢?每个人至少有两个自己,一个是白天的自己,一个是黑夜的自己。就拿浪子来说,我感到晚上的浪子更像浪子,就那样平躺着,脸面平静,呼吸平缓,这才是最真实的。
是的,人在睡觉时都是凡人,绝对看不出例外或是伟大。如果我们都活在睡梦中,在睡梦中做事情,那该多好啊!就像神仙一样,因为梦中人没有各种各样的需求,做什么都不必太认真,都在若有若无的思绪下,做着顺手的事情,人总不会累吧?
我笑了。那白天呢?白天我们就睁着眼睛休息吧!是啊,白天我们睁着眼睛休息,一个个傻乎乎的,像梦游一样,可以在大街上晃悠,大家彼此视若无睹,一定很有意思。
既然睡觉这么好,我为什么睡不着?看来神仙和人不一样,神仙决不会世俗,而人被世俗困住手脚。至少我做不了神仙。
这时窗外隐隐约约飘来歌声,是低沉悠长的女中音。
“昨夜风儿吹进我的窗来,卷起洁白的窗帘扑闪。我在梦中聆听风声,等待我爱的人归来。她像天使一样在风中旋舞,洒落的玫瑰飘进窗。我从梦中醒来,是谁擦去我的眼泪,是谁吻了我的嘴唇。啊啊啊……风吹进我的窗来,洁白的窗帘扑闪。我在梦中还是已经醒来,我在梦中还是已经醒来?茫茫黑夜,只有窗帘扑闪,我在梦中还是已经醒来……”
我静静地听完,随即站起来。我掀起挂在窗上的风景画。就在那时,我感到肌体僵硬。窗外的窗内也站了一个人。楼近在咫尺,两人短目相接。是个女人,一袭的长发,整个人像大理石雕塑一样,沉寂在窗前。明亮的灯光把房间一切照得很亮,而使她成为一张剪影,印在窗户上。
女人看到我,也应该看到我房间的一切。我感到意外,连忙把风景画放下。心在怦怦地跳着,鬼知道怎么这样巧。难道我们都在听那首歌?说不定歌声就是她屋中的唱机放的。
看来睡不着的人不单单我一个。女人的面貌并没有看清楚,但美丽的倩影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多多少少,极像一个人。该是陈家默,一副梦魇似的哀愁,我这样想。
一个在深夜苦睡不着,站在窗前沉默遐思的女人多少没有那么简单。她该是为了什么?丧夫失子,陈家默式的悲剧?或是恋人远去,如歌中所唱等待伊人?标准的思妇怨女!寂寞如潮,寂寞的人难免心灵相通,我深深地呼吸,那寂寞化成的空气深入五脏六腑。
陈家默呢?此时的她也是伫候在窗前?她那一边看不到珠江,也该是一幢楼。难道,就在她沉默遐思时,对面也那么巧有个男人打开窗户,原本想吸一支烟,可就在这时,他们互相看见。男人噙在嘴角的烟悄然落下,所有的一切都凝成一幅画,这该是一幅富有情致的珍品吧。
我为自己冲了一杯袋装咖啡,陈家默的样子清晰地立在眼前。不言不语,就是站在对面盯着我看。她心中该有几多寂寞啊,一个人活在仙人掌的荒漠中,一定浑身是刺。她一定会魔化,成为一支畸形的仙人掌,里面是绿色的汁液,外面是白花花的针刺。
我僵硬地坐着,咖啡的焦枯味在飘散。明天我应该看看她,夏天快到了,仙人掌快开花了吧。
“客卿,你别离开我,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你啊。”浪子呼叫起来。
我愣在那里。这充满痛苦和绝望的呼声在宁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也格外让人清醒。
做了什么样的梦?一场真实的梦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