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柳眉轻颦。
沅芷苦笑一声,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怪他如此绝情。”
“不是有条林么?”沅郁不解问道。
“条林……倒是个乖孩子……”沅芷叹道。继子何条林从一开始不喜欢沅芷,到后来接受她并真心实意唤她“娘亲“,沅芷在他身上委实花费不少心思。沅芷自己如何不知,无子一由,无非是何季礼休妻的借口。至于真相如何,沅芷其实心中甚是明白,但她不愿让沅郁知晓,那不过徒添她的烦恼而已。
但显然,沅郁不是那么好搪塞的,她突然明白缘由,颤声问道:“大姐,不是我连累了你罢?”
“你,说甚么呢!”沅芷忙矢口否认,“我与季礼本来就有隔阂,一日说话不超过十句。跟你能有什么关系?”
沅郁盯着沅芷的双目,追问道:“是不是我与孟周情缘已尽,姐夫怕受牵连,所以休了你?”
沅郁一语中的,沅芷不再否认,她沉默许久,才黯然一声长叹:“他本来就是商人,趋利避害是本能,我是真不怪他。”闻言沅郁难过之极。
局势扑朔迷离,明哲保身是首要,何季礼的选择似是无可厚非。
沅郁本想安静度过余生,却没料到,自那次扬州与蒋子邵夜游芦苇荡开始,她的人生便偏离轨道,走上了一条完全超脱她控制的路。无论她的选择怎样,都将给她的亲人朋友带来极大变数。这不是一局简单的游戏,回归原点已经成为沅郁最大奢望。
更勿论,她的“原点”究竟在哪?此时,这俨然成了一个无法探讨的命题。
沅芷没有明告沅郁的是,以前在何府,她数次经过书房,听见何季礼再一五一十的向电话那边的人做着汇报。起初沅芷不明白,待察觉那些汇报都与二妹有关后,她方才恍然大悟。她从没拆穿过何季礼,她不想让自己简单的生活蒙上yin影,于是便自欺欺人的装作一无所知。只是,从何府逃出到赵府寻获片刻宁静成了沅芷最常做的事情。何季礼对此颇有怨言,甚至察觉了沅芷与赵明贤之间那似有若无的暧昧。可是,何季礼不敢质问沅芷。因为沅郁,因为蒋系。
何季礼与许沅芷这对夫妻,已经同床异梦许久了。因此,何季礼的这封休书,对何许二人来说,委实都是解脱。想通了这一点,沅芷便从“休妻”的耻辱中恢复,日渐开朗起来。
柳镇的岁月毕竟清闲幽静,沅郁心情一日塞一日的平和,身体也渐渐复原,沅青带给她的伤痛被她锁进记忆之箱,藏在心底深处。许氏诸姐妹陪在母亲身旁,过着平淡却充实的日子。
只是,逃难的人越来越多,于蒋系不利的传言纷纷迭起,柳镇,毕竟不是世外桃源……
沈绵康的铁骑带着万钧之势直压湖北,整编七师却一直撤退。七师大都是湖北子弟,眼见长官消极对抗,家园拱手让敌,七师兵怨不小。这让师长徐云涛颇感郁闷。
蒋系吃了不少败仗,太需要一个胜利来一振士气了!
可是,还不到时候……
“还不到时候!到底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徐云涛对着电话大吼,“若是大帅在世,绝不会拿着蒋系半壁江山如此冒险!大帅必定会带领众位弟兄浴血奋战!”
电话那头传来镇守南京的赵执泉的无奈安慰:“云涛兄,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嘛……”啪得一声,徐云涛摔了电话。
又过十数日,沈系大军越过湖北腹地,直逼武汉三镇。徐云涛再度致电南京,声称:“七师将誓死保卫武汉,绝不再退让半步!”
同期,蛰居西安的缪瀚深收到了沈绵康的劝降信。
江南的冬天,对来自北方的东北野战军来说,滋味可并不那么美妙。
潮湿,yin寒,穿再厚的棉袄也抵不上那沁骨的寒气。不少士兵手脚长满冻疮,更有甚者,有人手肿如馒头,连枪也拿不起来。军中的情势,远比外界看好的要糟糕。
沈绵康心中十分明白,若不能在隆冬到来之际攻到温暖的南方,野战军的攻击力,至少下降一半以上。幸好蒋子邵缩居紫金山,蒋系现如一盘散沙,各军统各自为政。面对深吸的凶猛进攻,蒋系没有全力以赴的抵抗。
军队已经攻到湖北,只要拿下武汉越过长江,蒋系将再无天险可守。即便蒋子邵幡然醒悟重出紫金山,也已为时已晚。届时,蒋系大势已去,蒋子邵再无回天之力。
武汉之役,乃关键之役!
因此,在攻打武汉之前,沈绵康修书一封,以极为客气尊重的措辞,与极为诱人的条件,力劝驻守陕西的缪瀚深投降。
以沈绵康对缪瀚深的了解,他并不指望缪瀚深能真被自己一封信打动,从而抛弃蒋子邵转投他沈绵康帐下。沈绵康只是希望,在这个蒋系内部纷争不休的时刻,在缪瀚深与徐云涛等私人积怨越来越深的时刻,面对沈系对整编七师的围剿,缪瀚深能选择驻足观望。那么,这不啻于帮了沈绵康一个极大的忙。拿下武汉后,沈系的胜利便指日可待了。
沈绵康的如意算盘,缪瀚深如何不知。他将信反复读了几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