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侍从官与妻卫氏车祸罹难的消息在南京四下散开,不久,便传到四川。惊闻噩耗,卫庭如的悲伤不必洗细表,倒是缪瀚深,在安慰过得力部下之后,陷入沉思。
当日下午,他吩咐机要秘书电报南京,了了十二个字,却标志着高度机密:宁卫已丧,川卫如何?期善待之。
南京秘书处将电报及时报至紫金山,蒋三少看了看纸上这十几个字不由微微皱了眉头,之后弃之不顾。
半月后,赵执泉亲自来到陕西,带来蒋系警备区一纸军令。在缪瀚深的陪同下,赵执泉当中宣读:原西北军属旅长卫庭如加衔一级,由旅长升任师长,所辖军队增设一个团兵力,并从西北军中独立出来,授予番号47独立师,亦称“光复师”。
读完军令后,赵执泉拍了拍卫庭如的肩膀,鼓励道:“卫师长,后生可畏啊!你是老朽参军以来见过的最年轻有为师长!好好干,光复黄河南岸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不要辜负三……呃……蒋系,对你的信任啊!”
卫庭如凛然遵命。
缪瀚深从旁见到这一幕,城府不显不置一词。
这个蒋系军队的重大变动自然瞒不过沈绵康的耳目,了解详情后他断定,这又是倒蒋与挺蒋两派斗争的结果。身为挺蒋派缪瀚深的得力部下的卫庭如,虽然名义上是升官了,其实是被倒蒋派调虎离山而已。失了卫庭如的相助,缪瀚深便如失了左右手一般,今后只怕更加孤掌难鸣。“什么‘光复师’,想光复河南么?”沈绵康难免轻蔑而笑。
十一月初,今冬的第一次寒潮逼近江南,气温小有所降。
渡过黄河以后,沈系主力军队驻守河南,另调兵二十万,兵分两路,一路向南加紧了入侵湖北步伐,另一路小心谨慎,缓慢抵达豫皖交界。
沈绵康的意图很明显,他主力依托黄河,一路南下抢粮,一路矛头直指南京。来势汹汹,咄咄逼人。
做完部署后,沈绵康并没有急于进兵,而是等了五日时间。蒋三少依旧稳坐紫金山,丝毫没有动静,倒是蒋系各部开始慌乱。据称,南京军用机场停满小型飞机,搭载高级将领的家眷财物纷纷南下广州。
眼见冬天来临,军饷开始吃紧,继续等待只会使先前抢占的先机尽丧。沈绵康放下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做出了进攻的决定。
一九三五年,十一月初十,十万装备优良的沈系先锋军越过河南,进入湖北境内。同期,为避沈系锋芒,徐云涛率部撤退至本省中部。沈绵康不费吹灰之力获得湖北北部重镇若干,稍嫌美中不足的是,蒋系依旧控制了产粮区——
腊月初,第一场雪降临人间。
先是雪粒子噼里啪啦的下着,蹦跳着,如打翻了的盐罐子。不久,细小的雪花轻柔的飘起来。
陶老板胳膊肘撑在柜台上,朝手上哈了口热气,搓了搓僵硬的手,顺势在脸上抹了一把,手心老茧与脸上粗糙的纹路摩擦起来,发出“刷刷”声。擦完脸陶老板又吸了吸鼻子,自言自语道:“破老天,这么冷!”话音未落,只见污糟破损的门帘被掀开一角,一个俏丽身影出现在眼前。
陶老板定睛看去,认出来人,不由满脸堆欢,掀开柜台拦板迎了上去,口中作声殷勤道:“哟,翠儿姑娘,又来照顾小店生意了啊……”
翠儿一身湖水色的棉袍,裤脚已经沾了些泥水,约是走了些路,她抽出怀中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转眼见陶老板已经凑到近前,忙退了一步,微侧着身子,嫌弃道:“哎呀,陶老板,凑那么近作甚?您那唾沫星子都能给我洗脸了!”
陶老板站定,讪讪的笑了几声。翠儿又道:“今年的新米还有么?”
陶老板忙应道:“有的有的!知道姑娘家喜欢吃新米,特意给留的!”边说边来到米斗边,掀开盖子,雪白的梗米粒粒晶莹剔透。
翠儿上前,抓了一把米在手,细细看了看,道:“成,就这罢!麻烦送30升!”
陶老板一叠声的应好,从屋角拎出一只麻袋,手拿竹制簸箕正待舀米,余光瞟见翠儿转身朝门口走去,陶老板不由停了手下动作,高声问道:“怎么着,翠儿姑娘,不看一看称么?”
翠儿边挑帘边道:“嗨,我还得赶去药铺抓药,陶老板您直接将米送到许府就成!都是街坊邻居的,陶老板还能赖我的称?帐,我回头过来结!”说完便走了。
“好唻~”陶老板吆喝了一声,眼瞅着翠儿身形消失,方才舀米,自顾自的咕囔,“唉,许家那二小姐啊,都病了两个月了……”手下不慢,连撮了几簸箕新米,过了称,称杆高高翘起。最后将米袋扎紧,吩咐帮工将米送到镇东的许府。
过了一刻钟,翠儿果然返转,一手提拎着一扎药包,另一手掏出钱袋子准备付米资。陶老板边盯着她手里动作边寒暄道:“你家二小姐身子好些了没?”
“好是好些了,不过大夫说二小姐疲累过度,伤了元气,没个一年半载的怕是养不好……”翠儿数着钱,口中应付,接着将银钱朝柜台上一放,道,“呶,齐了,陶老板你自己数一数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