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蒋三少宣布了婚事之后,陈二小姐便屈居路清平府上。蒋方氏携二女方林、佩林从青州老家早早赶至南京,调度人马坐镇西园,筹办结婚大典。
方林自夫殁后便每日参佛清心,不必细说;佩林病恹过后渐渐恢复,虽是时常脸上露出微笑,雪白的珍珠贝齿显了七八颗出来,却无端端让人心生寒意;蒋子邵的妹妹,亦是蒋家最小的孩子,老四蒋雨林得到讯息,亦在略作安排之后,与丈夫,叫兰斯的美国军事观察家返回中国。
——这是蒋家的一场盛事,人人打点精神,严阵以待。
蒋氏一族齐聚南京,南京警备区从地方抽调人马,严控关口,加强保卫。
依着蒋方氏的本意,婚礼本该在青州的蒋氏祠堂里举行,也算是对蒋家的列祖列宗有了个交代。无奈三少只是推脱军务太忙,实在没有时间作此安排。
南京也有南京的方便之处,蒋方氏便不多做坚持,蒋家唯一的男嗣终于肯结婚娶妻,抱孙便是迟早的事情。想到此处,蒋方氏心里极是欣喜。她私下里与身边的两个女儿不是没聊过:凤盈臀围丰满,面润唇红,一看便是能生养的。
方林自是与母亲一同欢喜,至于佩林嘛,往往神情转做yin郁,不知是不是想起来李越溪那夭折的两个孩子之故。
唯一的遗憾是经由路新之告知蒋大帅由于病情恶化而被医生勒令静养,万般无奈下只得发贺电以示祝贺。电文写道:
孟周吾儿:
得知汝大婚之喜,为父甚感安慰。虽俗曰男子当先立业后成家,然为人父母,诸心皆通,无不乐见家世和美,子孙绕膝。
得知汝大婚之喜,为父亦心怀有愧。不能亲临礼堂受孝子贤妇一杯茶,实乃为父心中无可挽回之恨也。
得知汝大婚之喜,为父尚有数言。汝母含辛茹苦,忍常人所不能忍,度常人所不能度,数十年如一日,上敬父母,下怜子女,顺从夫意,雅量容人,有妻如此,夫复何求。为父常恨时不我予,聚少离多,空嗟叹。
汝为蒋系之首,亦为汝母之子,汝姊之弟,汝妹之兄,蒋氏一族全托与汝。外逐异邦,内安子民,待平南定北之时,勿忘告汝老父。
虽白首耄耋,亦雄心不死,此乃蒋之子是也。
期汝大鹏展翅,翱翔于北,勿以父念。
父,执字。
蒋三少捧着电文,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动,沉声问道:“此文何来?”路清平在一旁察言观色已知其意,敛气悄声道:“这是大帅临终前写的……”蒋子邵默立片刻,挥手示意路清平退下。
婚期临近,一切都按部就班的有序进行着。
南京城里的热闹地段有个铺子被人盘下,围着幕栏大张旗鼓的修整了三个月后方才开张,居然是一家法式餐馆——这是南京城第一座西餐馆,一时引起众人极大兴趣,看热闹的人群将大门堵了个严实,连生意也没法做。好在热闹瞧过之后便无再多稀奇,无非是窗子大些,明亮些,家具异域风情些,跑堂的穿着西式礼服,看着确实也比短襟褂子神气些。
小兰也挤在瞧热闹的人群里,尽兴之后回去便如此这般的像沅郁描绘,立时勾起沅郁的回忆,古朴庄严的城堡,满山遍野的薰衣草,阳光下那个衣冠楚楚的绅士,焦黄的长棍面包,凝脂奶油,还有怎么吃都吃不大惯的奶酪……
嘴角便忍不住一丝悠悠的笑意。
这是小兰数日来第一次见自己的主子露出欢颜,遂喜道:“小姐,你也有兴趣么?不如拣个日子去坐坐?不知道那法国菜是个什么滋味,新鲜是一定的了!”
沅郁点头道好,抬眼瞧见小兰一脸的跃跃欲试,又道:“选日不如撞日,我们今日就去。”
小兰喜欢极,回问了声:“我们?小姐,你也带我一块去么?”
当下主仆二人换了外出的服饰,略作收拾便即出了门。走到巷口唤了辆黄包车,二人挤在里头坐了,报了地址。车夫应了个“好咧~”就飞跑起来,脚下生风的,嘴里也不闲着,啰啰嗦嗦道:“两位小姐想是去那新开的法国餐厅开开眼罢!”
小兰奇道:“哎,你怎么知道?”
车夫嘿嘿笑了几声,道:“这两天没少往那跑啦,大姑大姐的,都往那去凑热闹!”
地方并不远,说话间便到了。沅郁下车付过车费,站在外头稍微打量,小兰侯在一边早已按奈不住,一叠声的催沅郁赶紧进去,省的去晚了没地坐。
确实,边上三三两两的,都是脸上带着好奇之色的食客们,形色颇为匆匆,想是与小兰想得一样——赶紧占个座。
进去了一瞧,店面其实并不大,散座区端放着四张小方桌,四周一圈是裹着绿皮座椅的卡座,装饰风格不必再提,连侍应生的打扮居然是地道的法兰西宫廷侍从模样,大到衣服剪裁,小到袖口的纽扣,细节一一体现。这让沅郁不由有些吃惊,原本以为只是画虎类猫的模仿,没想到居然如此形神具备,看来店主一定对法兰西国甚为了解。
沅郁好奇心被吊起老高,正四下打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