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利益斗争而已。
这些事情卫香如并为详细说于沅郁听,只道庭如升做旅长了,庭如手下又多了几万的人马了,等等诸如此类的消息。沅郁哪懂内中玄妙,只是由衷的为卫庭如高兴。
在卫庭如平定四川的这段时光里,沅郁返回了自己的小屋。待到腊月时分,她还抽空回了趟柳镇。沅郁一来探望母亲,自打十五岁离家后,五年多光景再没有与母亲一同过年;二来祭拜吴妈。
吴妈的坟落在柳镇西头的墓区,砖砌的墓台十分气派,汉白玉墓碑上刻着:义胆忠仆吴氏之墓。沅郁准备了蜡烛元宝,边烧边流泪。人死后万事皆空,留一气派的墓又有何用?
吴妈的消息不敢说与母亲知晓,不忍母亲伤心流泪。但许太太是明事理之人,自从接到姐妹的回信称吴妈不曾抵达上海之时起就已有了心理准备。她生性平和,倒也没大起大落之态。沅郁见到了翠儿,她不过十五岁光景,却极乖巧听话,还善于察言观色。
战事已平,逃难的乡邻陆续返回,柳镇渐渐恢复了以往旧貌。
沅郁站在青石板路上远眺沅水,但觉景物依旧,物是人非。
回想十五岁初次离家之时,吴妈站在码头送船,依依不舍又不知如何表达,只知道用衣角擦泪,谆谆叮嘱:“沅郁小姐,出门在外,照顾好自己,冷了添衣,饿了吃饭,莫忘记了……”
回忆至此,脸上泪痕满布。
无法忘记,亦无法释怀。
腊月末,天yin沉沉的,不久,冬天的第一场雪不约而至;初时雪粒子蹦得四处乱溅,渐渐的,就飘成了鹅毛雪。
陶罐装了新收的木炭,底下垫着陈年的炭灰,炭火旺极,烧的屋子暖融融的。翠儿从中午起就开始忙碌,沅郁也帮衬着,忙活了半天,贴春联,剪窗花,炒好了瓜子和花生,火候刚好,香而不腻;暮色四合,翠儿将菜肴一样样的自厨房端出,一碟蒜炒腊**,一只酱肘子,一条油炸干鱼,一碗腊八豆蒸腊肉,清炒了一碟白菜苔,还有放了很多通红的辣子的腌豆干,最后是一碗蘑菇羹汤,里头是翠儿自己做的肉丸。
三人围桌而坐,随意吃着,随意聊着,火光弱了添木炭,就着火煨了几块糍粑。
过年了……
午夜十二点,四下里鞭炮声大作,沅郁也在屋门外点了挂炮仗,捂着耳朵瞅着炮仗炸完才进了门。屋子里许太太从怀里掏出两只红包,递给她与翠儿,道:“来,压岁钱。”
翠儿道谢收下,便去拾掇物品。沅郁推辞笑道:“母亲,沅郁都二十了,您还当我是小孩子……”
许太太微笑道:“在母亲眼里,孩子永远是孩子。”
沅郁便收了下来,捏着红包撒娇道:“好轻啊……母亲,五年才得跟您一起过一个年,您就这样随便打发我了……”
许太太忍俊不禁:“到上海旁的没学会,人倒虚伪起来,起先惺惺作态说不要,现在又嫌少……”
沅郁打开红包,却发现里面并不是银洋,而是一块翠玉环佩,玉翠得鲜活之极,似碧绿的水在隐隐流动一般,闪动着极其润泽柔和的光芒。沅郁忍不住赞道:“好玉!”
许太太道:“这算的上是压箱底了……首饰是一套,还有一副耳环,一只扳指,等有机会便打发沅芷与沅青。”说罢,觉得有些疲累,与沅郁又寒暄了几句,便回房休息了。
出了十五,又下了场雪。气温极低,冰渣子冻得硬梆梆的。
翠儿说这是场好雪,“瑞雪兆丰年啊二小姐……”沅郁淡笑。
又过一月,立春,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沅郁辞别了母亲,返回南京。
卫香如的消息极灵通,沅郁刚抵住所后没几个时辰,她便登门拜访了。
她紧裹着狐皮裘子,脸犹自冻得通红,尤其是鼻头。双手袖着,轻易不敢拿出来,露在空气里。
进了门后卫香如就忙不迭的埋怨沅郁,回柳镇一去就是好几个月,心里头没她这个好姐妹。唠叨到最后自己也觉得无趣,换了个话题道:“庭如在信中说,沅青被他调到了成都,做他的机要秘书了……庭如说,这样好照看些。”
沅郁眉一挑,忍不住问道:“我妹妹她,过得还好么?在军队中,还习惯么?”
卫香如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转,道:“信我也记不真切了……这样吧,你到我家里去,我找信给你看。”想一想又续道,“你还可以打电话到上海,跟沅芷好好叙叙,你们好久没联络了罢?”
沅郁道“甚好”,跟着卫香如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