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成府的沅郁脚步有些踉跄,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脑海一片空白,心里只留失落。不知走了多久突然回神过来环顾四周,已经不知身在何处了。
夜幕四合,风如流水,温和而润湿。繁星缀上深邃的蓝色的天空,路上行人渐稀,四周声响渐俏。
沅郁靠在路边一株树旁,双脚早已酸麻,晚风带着春寒吹过,尖利得似乎能吹进骨子里去一般。她只靠了一会,便拦住一辆路过的黄包车,返回了暂时栖身的小客栈。
店小二认出了这位慷慨大方的小姐,忙殷勤的引进来。见她脸色苍白,神态萎靡,心里有些犯嘀咕,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姐,您没甚么事罢?小的看您的脸色可不太好……”
沅郁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劳烦将浴桶送到我房内。”
小二应了个喏,追在沅郁身后又问道:“小姐用过晚饭没?需不需要用一碗小店的特色什锦面?里头有新鲜的春笋跟香菇……”
“不用了,多谢。”沅郁无心应付小二,上楼转左,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过多久浴桶与热水便已送到。
澡桶放在屋角,拉一片屏风遮挡,里面是大半桶热水,热气腾腾的;边上还有一个棉窝子,藏着一个铜壶,壶内是刚烧开的水,放在一边给客人自用。
沅郁栏上门,捻弱了油灯,然后褪去衣衫,抬脚迈进木桶,缓缓坐下,水漫到肩下处,水的热气如针尖般刺激着皮肤,从皮肤渗进血液,最终抵达骨骼,片刻,便驱散了寒意……沅郁将腿曲起,头轻轻搁在膝盖上,下颚埋进水里,长长的睫毛微垂,遮住了眼眸。她就以这样的姿势呆了许久,直至桶内的水热气渐渐稀薄,温暖的舒适已经越来越弱。
突地,油灯爆出一个烛花,惊醒了沅郁。她长吁了口气,伸手摸到棉窝子里的水壶,用力提起,贴着桶边缓缓倾倒,热水带着暖流在桶中盘旋,不久桶中水于是又温暖起来……这次沅郁并没有多过耽搁,稍加浸泡便起身离开浴桶。
换上新衣,摇铃呼唤打扫的嫂娘前来清理,又自梳妆台上寻到木梳。头发被水浸湿,她将头发散下,用梳子梳理着,边推开了窗。
窸窸窣窣的收拾着,召唤店里的仆人将桶抬出,用拖布擦拭地上的水迹,嫂娘手脚麻利的忙完后,便准备退出,抬头看见沅郁靠窗而立,一手横在腰间,另一只手握着梳子抵在下巴上,望着窗外出神。
“小姐,房间收拾好了,”嫂娘出声打断沅郁的沉思,“您看看还有哪里需要整理不?”沅郁回神,应道:“已经可以了,多谢你。”嫂娘退出房间后将门轻轻带上。
沅郁转头继续看向窗外,她的视线越过院墙,落在了街巷对面的冯氏后花园里。园子里的假山里挂着灯笼,发出昏暗的光芒,影影绰绰的照出了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女子面对着沅郁坐在假山旁的长椅上,尽管两三年未见,冯云婕那种矜持的姿态沅郁依然一下就认了出来;另外那个男子则半侧着立在一旁,面目是看不清的,但却依稀能看出他穿着笔挺的军队制服,整个身形挺拔棱角分明,就好似用锋利的剪刀在黑色的硬布上快速裁出的剪影。
搁下梳子,用块手帕将头发随意扎起,披了块缀着五彩丝穗的黑绒羊毛披肩,沅郁出了门。她走得很快,迈出客栈门,绕过街巷,转过街角,便能看见冯府的正门了。果然如她所料,一辆挂着蒋系亲卫队标志的黑色轿车静静的停在门口,车门外笔挺的站着两个侍卫。
她藏身在街角心里忐忑有些犹豫,不知该不该上前,就算见到了那个人,该说什么又如何说呢?这些,沅郁还未想好。
正在她思量间,冯府门突然打开,那个在客栈中望见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后面还跟着一个点头哈腰毕恭毕敬的人,却是冯远盛。
眼见那个人跨过门槛,回身与冯远盛道别,再转过脸来,月光下沅郁瞧得真切:那人不是自己猜想的三少,他是三少的侍从官成立桐。沅郁心中立刻一松。
成立桐与冯远盛道别:“冯老爷请留步。”
冯远盛拱手道:“小女的事情,还请成侍从官多多在三少面前美言。”
成立桐一笑,却不作答,行了个礼便转身朝座驾走去。侍从看了个真切,早已经把车门打开,侯在一边了。
车缓缓启动,冯远盛一直在自家门口等着,直到成立桐的车转过街角消失不见了,才退进自己家门。一进门,脸上的笑容立时消失,冯远盛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成立桐的车刚转过街角,就被人拦住,侍从喝道:什么人!
成立桐偱声从车窗往外望去,看见素衣的沅郁脸上带着温和的笑看着他,惊的他立刻制止了侍从,急急的打开车门钻出来,讶道:“许小姐,怎么是您!您几时回来的?”
沅郁点点头,道:“我前几日抵达上海的……侍从官,很久不见,您还好么?”
成立桐忙回道:“多谢许小姐挂心,我很好。那许小姐几时到的南京?是……来见三少的么?”
沅郁缓缓摇头,避重就轻的道:“我今日刚到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