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斗定在半月后,亚力克斯伯爵与神秘东方男子对决的消息疯传整个马赛城。毕竟是牵涉贵族们的生死之事,压抑渐渐笼罩,路上行人匆匆而过,见面也不过是点头,连偶尔的倾谈声都细微谨慎。莫说沅郁与香如二人,就是弗朗西斯瓦.让亦闭门不出,三人只不过在吃饭时碰面,交谈的内容不过天气不错等等。如此过了五日,突有人拜访,是使馆的邮差,交了封信与管家,弗朗西斯瓦.让接过一瞧,雪白的信封大约是经过长途跋涉转经了不少人之手,边缘摩挲得有些毛糙,正面上写着流利的几个字:烦请转交许沅郁小姐,正是时下流行的花体,起头和最后的笔触都拖曳出华丽的尾花,浓黑的墨汁也依然簇新。
弗朗西斯瓦.让有些惊异,心想大约是沅郁家人的来信,只是不曾想中国人写出来的法文也可以如此流利,信被重新放在管家捧在手中的托盘上,并吩咐交与沅郁。
沅郁接过信,道谢之后,打开,略略读过,将信放进抽屉里。
香如闻讯赶来,连声问道:“怎么来了信?何人来的?”沅郁倒了杯水,叹道:“还能是谁.”
“哦”香如道,紧接着又问,“只得一封么?”沅郁点头,却见香如有些失落的模样,问道:“怎么?”香如强笑:“没什么,想庭如了”
沅郁道:“不要紧,你先写信与庭如,请法国领事馆的先生转交蒋三少就好。”
香如“诘”地一笑:“也罢,反正你也要回信给三少,我正好占这个顺水人情。”
沅郁有些着恼,道:“我是见你思弟心切,好意帮你,你怎么还取笑我?真是不识好人心!”
晚上,灯一盏一盏亮起,沅郁沉吟片刻,终究还是将抽屉拉开,摸出信,展开,一贯霸道的语气似乎向她宣告。
沅郁:
见信之际当是你安然抵达法兰西土地之时。法兰西国深人厚,异国风情不妨一揽。
六月之后,当接你返家。初夏风情无限,小荷尖角新冒,唯愿同你一起赏荷。
路途遥远,不得尽言,留话于此矣。
甚念。
孟周即日
放下信,沅郁怔怔出神,只觉命运如丝如缕,牵牵绊绊,挣之不脱,柔韧之极,唯有重重一叹。
第二日一早,香如敲门而入。沅郁刚起身,正在洗漱,瞥见香如手中捏着封信,边拧巾帕子边笑道:“是给庭如的信么?”香如点头。“你还真心急,”沅郁取笑,“若不是知晓你,我还会以为收信人会是某位翩翩佳公子。”香如脸红,啐道:“没正经!被你一说,我连嫡亲的弟弟都不能想了。”沅郁继续笑:“好了,放在桌上罢,一会我请让先生送往领事馆罢。”香如奇道:“怎么,你的信也写好了?”说罢又笑,“还说我急”
沅郁放下帕子,转身倒了杯清水,喝了两口,才道:“我没甚么好说的,没写。”
“哎?”香如惊叫,“蒋三少的信你敢不回?”
沅郁重重放下杯子,没好气道:“我干嘛要回?我既然都躲到这里来了,就不曾想过再与他有牵连。”语气略停,又道:“我答应了义父的。”
“嗨,赵叔叔那有何妨?赵叔叔无非担心三少不能给你幸福,假如你能得到幸福,赵叔叔何苦为难你们?”
沅郁没有回答香如的话,上前挽着她的手,道:“不谈这个了,我们下楼罢。”
楼下餐厅已经摆好了早餐,弗朗西斯瓦.让身着正式的礼服,神色却很严肃。看见许卫二人下楼来,站起来迎上前。
沅郁见他穿着如此不由有些奇怪,问道:“让先生又有宴会么?”
弗朗西斯瓦.让一摆头,道:“不是,今天是贵国的沈先生与我国的亚历克斯伯爵决斗日,他们邀请我做裁判。”沅郁听后觉得残忍,见证一个鲜活的生命如何终结,无论如何是件需要严肃对待的事情。
弗朗西斯瓦.让又道:“决斗定在中午十二点。我需要先过去检查一下场地和枪支,因此就不陪二位小姐用餐了,我大约晚间才能回。”顿了一顿,“我会和胜利者一同返回”
沅郁没由来心中一凛,突然想起那个身材颀长男子的音容。
边上香如已经咋舌不已了,没心没肺的问道:“让先生您觉得谁会胜出?”沅郁欲拦住话头,却已经来不及,眼见弗朗西斯瓦.让脸色一沉,道:“无论胜利者是谁,对另外一个来说终归都是悲剧。”说罢匆匆告退。
沅郁与香如坐到餐桌前,看着一桌子美食突然都失去了胃口。
草草用毕早餐,两人相谐离开餐厅,来到起居室,阳光很好,从通高的八角窗外射进来,将沙发完整的罩进光里来。秋后的阳光,照在身上颇有些暖意,气氛渐渐变懒,两人均无言。
静了许久,香如终于按奈不住,问道:“你怎地如此沉默?在担心那位沈先生么?”沅郁摇头。香如又道:“不知道怎的,我觉得那位沈先生好像很厉害。”沅郁起了些兴头,随口问道:“何以见得?”
香如想了想,道:“他的眼睛看人的时候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