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敲开冯远盛的门,冯远盛这几日辗转难安,神色颇憔悴了几分。开门见到陆启,又是惊疑又是欢喜,看陆启脸色殷勤,不似有恶意模样。
陆启满脸堆欢,道:“冯老爷,这几日怠慢了……实在是事务繁忙,您别往心里去啊!”冯远盛习惯的拱手谦让:“哪里哪里……陆先生客气了……”陆启又道:“大帅在偏厅设宴,特为冯老爷接风洗尘!”冯远盛心里直嘀咕:都来了这么些时日了,要说接风洗尘也太晚了点吧?
心中思忖,脚下却不慢,由陆启引着到了偏厅。厅内,饭菜早已上桌,热气腾腾,香味四溢。厉万三坐在主位上,次位上还坐着个陪客,是冯远盛不认得的厉万八。陆启则立在一边伺候。
见冯远盛到来,厉万三指着左边的客位道:“冯老板,上座!”冯远盛拱手见礼,厉万三又道:“为冯老板引见一下,这位是我堂弟,厉万八!”两人互相拱手道“久仰”,厉万三接着道:“最近实在太忙,今日才得空为冯老板接风。冯老板大人有大量,想是不会见怪!哈哈!”冯远盛忙应道:“这个自然!大帅于百忙中还不忘冯某,冯某实在不敢当……”
俗话说:居于杭州,食于广州!广州的美食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冯远盛初时惶恐,吃得几口精美的菜肴,又经不住厉万三的劝,多饮了几杯,酒到酣处人胆大,就连厉万三的招牌大笑也顺耳起来。
宴席上,厉万三捡些当地的风土人情说与冯远盛听,例如如何种植罂粟,如何制作福寿膏等等,他口才极好,说的又是些冯远盛从未接触的事物,再加上厉万八在一旁添油加醋随声附和,直听得冯远盛连连咋舌,三人虽是初见面,倒反而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时光渐过,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的样子,厉完三先是举杯敬了杯酒,冯远盛一口干了。杯子尚未放下,就听见厉万三话题一转,终于入了正题。
“不瞒冯老板说,我厉万三打下现在这片江山可是不易啊……当初只有十数兄弟跟着我出生入死,都是阎王爷跟前走过好几遭的,哪个身上没几个窟窿!”说罢一伸手,掀起衣襟,露出肚皮,一条两寸来长的疤痕从小腹斜窜至右肋,张牙舞爪如蜈蚣一般。冯远盛一吓,酒醒了三分。耳听厉万三又道:“弟兄们这样舍命跟着我,我自然不能亏待他们!”冯远盛连忙奉承:“大帅真是仁义治师,实乃地方之福啊……”
厉万三手一挥:“冯老板,我不识字,您也别跟我咬着舌头说话了!要是冯老板也觉得我厉万三不容易的话,那就给我个痛快的答复:这个军车,你是卖还是不卖!”
话到最后,已经颇为凌厉。
冯远盛放下手中的杯子,脑海中一句一句回忆那日路清平的低语,先咳嗽了一下壮了壮胆子,才道:“大帅,如果冯某没有诚意,怎么会不远千里前来广州呢?”
厉万三一声冷哼:“只怕你此次前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帅,”冯远盛忍不住站起来,连连给厉氏二人作揖,“冯某区区一个商人,只想做些小买卖,养家糊口而已,还请大帅明察!”
“小买卖?”厉万三冷笑,“美国sii系军车,一辆怕至少要卖3000个大洋罢?冯老板去年一年就卖给蒋系部队五十多辆,这样的买卖也算小?”
听至此,冯远盛哭丧着脸道:“大帅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这个,冯某就是莲子在心,有苦难言啊……”
厉万三疑道:“哦?”然后与厉万八对视了一眼。
“大帅有所不知……当初冯某也是孤注一掷,拼了老命从美国购进了这条军车生产线。可是生产线安装完以后才知道,这个军用设备行当保护极严,轻易进不去!我四处打点,削尖了脑袋,可是那些原来拍着xiong脯说愿意通融帮忙的人们,竟一个一个都缩得不见!没有市场,那生产线就如吞钱的怪兽!冯某不才,自先祖创立的冯氏制造差点毁在我这个不孝子孙手中……
正是一筹莫展之际,路清平——也就是蒋三少的副官——突然将我约至茶楼,然后跟我定了第一批,共计26辆军车,还预付了两成货款当作定金!实不相瞒,冯某当时大喜过望,以为有了转机,可是直到我将车按时生产出后,蒋系的余款还未付!为了这批军车,冯某已经倾尽所有了……
冯某实在撑不下去了,于是前往蒋系警备司令部打探。那路清平却跟我说:由于近来军队扩张得厉害,经费捉襟见肘,实在是付不出!当时冯某感受不亚于五雷轰我全副家当都在蒋系势力范围下,就连小女都落入他的掌握之中,又怎敢反抗?”
边上陆启插道:“怎地冯老爷说的话与我上次在南京时有出入呢?”
冯远盛苦笑道:“陆先生有所不知,这可真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也是冯某目光短浅,原本以为蒋三少既然喜爱小女,总会爱屋及乌一番……可是……唉……”说到此处一阵长叹,连连摇头,却不再继续了。
厉万八追问了一句“后来呢?”,冯远盛才道:“此事有关小女名节,恕冯某不便细说。”
冯远盛神色疲惫,容颜沮丧。厉万三也不再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