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郁回到客房的时候,香如已经躺下了。听见她开门的声音,香如一骨碌坐起,先盯着看了她一会,看得沅郁有些不自在,强笑道:“怎么呢?这么晚了还不曾休息?”香如放了心,道:“我这里担心你都睡不安生,你怎么一点都不感激?”沅郁走到桌边,倒了杯茶,茶杯靠近唇,却突然想到适才那个吻,不由出神,耳听香如好大一声呼唤:“许沅郁!”她方才醒过来,看向香如,问道:“啊?怎了?你跟我说什么了么?”香如道:“我说,这茶凉了,要喝就让念儿端壶热的来!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沅郁笑笑:“不用,饮了些酒,凉的正好……”香如追问:“晚上怎样?蒋三公子带你见识了大场面罢?是华一楼还是醉乡居?你脸红得紧,怕是饮了不少酒罢?”
沅郁坐在香如的床边,偏头望着她,道:“都不是!”“那是什么新鲜地方?”沅郁抿嘴一笑,“不告诉你!”
第二日,沅郁吩咐阿福结了帐,又打发他去船坞买票,四人乘船返回上海。果然,一日前已经有一船桑茧送到赵氏的仓库。赵明贤闻讯赶来,验收了货物后问及货款,押货的人抓下头上的帽子,挠挠头,茫然道:“这个……小人不知,小人只管送货……”赵明贤又问发货人可有同行?押货的继续挠头:“小人不知……小人只管把货送到地头……”赵明贤追问:“那是谁吩咐你送的呢?”押货的道:“是掌柜的……”“掌柜的现在何处?”押货的奇道:“咦?我们掌柜的自然是在扬州啦……他不管送货的,只管调派船只!”数问之下竟问不出结果,赵明贤只得作罢。当着押货的面将货物点清,算了数量,然后让押货的画押。押货的倒也不含糊,伸手一捋袖子,竖起大拇指沾了沾印泥就按了指印。
赵明贤啧啧称奇。
等沅郁等回到家后,赵明贤询问事情情由,沅郁也不细说,只说在扬州遇见了以前在南京时的一位同窗,由他出面先发了这船货。赵明贤便不再追问了。沅郁对着货物清单,按照时价算了钱,吩咐帐房整理好,又经由赵明贤明白了,才找到香如,问:“庭如是不是还在南京警备区供职?”香如摇头道:“不是,换了地方了……”“什么地方?”“是……”香如想一想,回问,“你问这个作甚?”沅郁道:“这批桑茧的钱是蒋三公子垫付的,我需得还他!不知现在庭如见蒋三公子一面可方便?或者那位叫路清平的副官也成!”香如忙道:“路副官就不用了,庭如现在在那蒋三公子的侍从官——就是叫做成立桐的——办公室里做些文书,还是交给成侍从官罢……”沅郁想一想,道:“也好。”
隔日,香如就给庭如去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庭如道:“眼下三少跟成侍从官都在扬州未回,这个事情,我不好作主……”香如为难的看了看沅郁,将话转述给她,沅郁道:“你让庭如去问一下路清平罢,眼下蒋三公子他们不在,路清平这个副官总可以作主罢?”香如依样学过去,停了一下,然后对沅郁道:“庭如说他去问一下路副官,让我们等一等……”沅郁点点头。
傍晚时分,庭如方回了电话,告诉了香如将钱存入运通银号的一个户头,说这个是三少的私人户头。沅郁早早的将钱存入,心方才安定下来。
接下来,剥茧抽丝,工厂的织布机又“吱嗦吱嗦”的响起来。
没隔多久,第二批桑茧又运到了上海。这次,那位陈东起终于现了面。沅郁为两方引见之后,退入内房,剩了赵明贤跟他商谈。陈东起开出的价格比市场上便宜了两成,还可以延后付款。这简直是雪中送炭,解了赵氏燃眉之急。定了货后,陈东起告辞,赵明贤一路送出大门。陈东起连连婉拒道:“赵老板别送了!将来仰仗赵老板的地方甚多,还请赵老板多照应。”赵明贤口中应声,心中却思忖:怎的?现在桑茧卖不出去么?这样便宜的价格怎地还要我多照应?
稀奇的事儿接踵而至……
又隔了几日,一家服装公司老板登门拜访,说其正准备新推出旗袍改良款,很是需要些丝绸,跑了许多厂家,都由于洋布冲击而面临倒闭。听闻赵氏现在专做丝绸,质量极精,于是前来接洽一下,看是否有合作可能。赵明贤于是带着这位财大气粗的老板参观了赵氏郡业的工厂,来者连连赞叹,当即签了购买合同,一期就定了三个月的货,定金一付就付了五成……赵明贤看着合同,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那人还道:“怎么?赵老板嫌少么?那就算八成怎样?”赵明贤忙推辞。
晚餐时将这件事告诉沅郁时,沅郁握着筷子愣了好久。赵明贤见状,问道:“怎么了二妹?身体不适?”沅郁道:“有些吃不下了,义父,沅郁先告退……”香如微微叹息一下,见赵明贤头转向自己,忙低头做出认真吃饭模样。
赵明贤却不放过她,问道:“卫小姐,你与沅郁此次前去扬州,究竟遇上了什么些人什么些事?”
香如忙回道:“赵老爷不需多虑!我们一切安好……”
饭后,赵明贤见香如不肯说,于是将阿福喊至书房询问。阿福回道:“老爷,小的睡在下房,二小姐遇见了什么,小的不知。”赵明贤挥手让阿福退下,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