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来,七七除了模样出落得玲珑有致,进展最大的就是“穿云破日,五鬼追魂”可以一发三中,腰越发弯的姥姥气得眼带泪花,常年松垮的嘴角更弯,脸上的褶子也更多。
七七再也没有找到一家象芸大娘子那样童叟无欺的好酒铺了,在深切怀念芸大娘子的同时,乌衣巷里的日子比这以前更不好过了,满街都在抓丁;六文一壶的“桂花酿”已经涨到了十二文;以前一顿可以奢侈地吃白菜豆腐两色菜,现在也只能吃得起一色菜了;米上涨得更离谱,一天一个价。
姥姥现在最多的动作就是不停地把她碗里的陈米饭往七七碗里赶,然后端着不够半碗的饭望着小屋顶长长地叹气。
七七听人讲大周的军队已经开到了桐城外,此次南下的是大周极有作为的三皇子田瑗与大司马尹正领军,这两人在大周国是主战派,不象前两年领兵的二皇子田珉。
这些家国大事对于七七来讲十分遥远,她最关心的是第二天的米自己还买不买得起。
一年前不经意地与街上那些男孩子讲了几句话,心惊肉跳了三天,并没象姥姥讲的那样变成丑八怪,才松了口气,只是那些男孩子长高了长得壮实了,一笑一口白白的牙齿,没以前那么招人嫌了,也不太喜欢与她动手打架了,知道她挑不动水劈不动柴,不是这个劈好两担柴就是那个挑两桶水放在七七家门口;然后后院的房捕头家搬了,听人讲是高就了,提了官,全家人搬出了乌衣巷,虽七七已经很久没有堵过房家的烟道了,看着房捕头家那个整日坐门槛看她与别人打架的房家大儿子也走时,竟生生有了不少惆怅!
七七从药铺回来,刚一进门,就看见两个脸上抹着红团团的中年女人正和姥姥聊得开心,两人一见七七立即都拿眼睛打量起来七七。让七七怎么都觉得那目光有些诡异,心里毛毛的,其中一个笑着开口道:“彦婆婆,您放心,你家七七这模子生得周正,我怎么也得把这里数一等的人家拿出来,怕才般配,西街那王家的后生,长得周正,人老实厚道,勤快懂事,家里还开着两家米铺子,你家七七嫁过去不愁吃穿,只准备当阔少奶奶,您就跟着享清福吧!”
七七一听米铺就特别感兴趣,另一个女人急忙抢了过去道:“彦婆婆还是东街刘家那三儿子好,人品没得讲,极是聪明了尖的人物,又有眼力健,家里丝绸的铺子在桐城都开了十几家,你这孙女丫头嫁这样的人家,怕你老才真是享不完的福呀!”
七七眼光更是闪亮,丝绸在她的心目中那可是非常好的东西,穿是穿不起,偶尔进去摸一摸,那滑顺的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
两个中年女子争执半晌,姥姥用要考虑考虑的话才打发走了,七七忙问姥姥:“她们是干什么来的!”
姥姥看了七七一眼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姥姥也越来越老了,把你许个人家,姥姥也放心蹬腿了!”
七七听那些小媳妇讲多了进婆家是何等苦,何等屈,讲完过后偏个个又眉梢含春地讲自己男人这样那样地好,便大声道:“姥姥,干脆把我许两家好了,从此以后有吃有穿!”
姥姥听了吓了一大跳,自己这些年是没有精力认真教导七七,但也没教导过她如此无德,一女两夫,她怎么可以不经大脑就从嘴里蹦出来了?
七七话一出口看着手打抖的姥姥立刻知道自己讲错了,改紧改口道:“那西街的王家与东街刘家,我都不认识,你要许人就把我许给房捕头的大儿子吧,我们打小还认识!”
姥姥又吓了得一哆索,自己最近身体越发不中,怕是拖不到七七长大成人了,只恐以后没人照顾七七,七七又偷吃了“合欢药丸”,不把七七托了人就更是担忧,没想到这丫头根本没顾忌自己四年前给她讲的话,居然有了心上人,还是后院房捕头家的那个总喜欢坐门槛上发呆的大儿子,选中那么个主,这丫头还不是一般的“鼠目寸光”,真是只没一点见识的“井底之蛙”!
不过姥姥又想,那七七吃了药丸,将来容貌会变,许个房捕头这样的人家也许还是个不错的主意,尤其是房家那大儿子,看样子就是个老实的主,也许这样的人,七七才不会吃亏,只可惜房捕头又升迁了。
七七见姥姥不再讲话,知道又是说错了,也无趣,收拾一通,用了晚饭,早早就歇了。
七七半夜是让人的说话声音惊醒的,一盏油灯下,一个珠光灿烂的女人正和背越发弯曲的姥姥盛气凌人地讲着:“你可以仔细考虑一下,同意,明天本宫来接人!”
姥姥的头低得很低,平日多褶的脸上蒙上一层苍白,那女人讲完话,便如只孔雀般转身走了!
七七见姥姥回过身,立刻闭上眼睛装睡,姥姥坐在七七身边,叹了口气道:“七七,姥姥知道你醒着!”
装睡的七七只得坐了起来,姥姥便道:“姥姥把你带大,已经不容易了,只是姥姥越来越不中用了,怕保不了你一世的周全,以后的路就自己走吧!”
七七岔开话问:“那个女人是谁?”
姥姥听了伸手摸着七七的脸道:“那是你的嫡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