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杨焯廷坐在榻上品茗,一脸悠然的神情,仿佛夜间的惊风冷雨都不曾有过。
只吩咐云纵立刻动身去上海经办给老佛爷六十大寿的寿礼,待回来再行cāo办纳妾之事。
余光瞟了珞琪一眼,又吩咐儿子云纵道:“带你三弟同行,也让他出外历练历练。”
云纵应了声“是!”
珞琪更是不解,公公竟然对三弟的缪行丝毫不加怪罪,因何夜间审贼似地不依不饶责打丈夫云纵。
回房的路上,珞琪悄声问丈夫:“爹爹难不成就如此轻饶了三弟?”
丈夫转身回头,怒目而视,沉吟片刻,回头快步向前走,丢下了珞琪好生没趣。
回到房中,珞琪惦记着丈夫身上的棒伤,拿来药酒要为他擦揉。
丈夫云纵却不睬她,直走到梳妆台前拉开抽屉,掏出珞琪私藏下的脏证--大红绣花抹xiong。
“你拿这劳什子做甚?”珞琪拦住丈夫。
“烧掉!”丈夫毫不犹豫。
珞琪一把抢下央告道:“你且饶了它,它的主子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它可是无辜。你看,上面的花绣得可是精致,毁掉可惜。”
丈夫云纵冷笑道:“你恪守妇道,谨言慎行少去生事就是我的万幸。皆因你多嘴,惹出多少麻烦事。”
珞琪恍然大悟,原来枕云阁内同三弟焕信行云雨之事的竟然是四姨太的妹妹,难怪表姨娘哭得泪水涟涟被赶出府,丈夫设法包庇的竟然是表姨娘和三弟。只是一个巴掌难拍响,同是奸夫yin妇,表姨娘被驱逐去尼姑庵长守孤灯,三弟却平安无事,公公也忒的偏心。此事若换在丈夫身上,怕是要被打得三魂出窍,而三弟却是安然无恙。
“大哥,大哥!”五弟焕睿打帘子风风火火地进屋。
听见大哥哼了一声背了手沉着脸看他,焕睿立刻收敛笑意,垂手恭敬地喊了声:“大哥!”
“何事慌张?”云纵问。
焕睿立刻抹出笑脸,贴凑过去央告:“大哥,还是求老爷让冰儿随大哥去上海吧?冰儿也想坐招商局的大火轮,三哥都去过四次了,四哥也去过一次,只冰儿没曾出过龙城。”
看着弟弟举止潇洒,容貌俊逸,立在眼前文静的样子,云纵淡笑道:“冰儿,你用心攻读,秋试中个解元,一举去了京城殿试夺个一甲头名,日后哪里不能去?”
五弟嘟了嘴赌气,那样子似是抱怨大哥总是这句老话搪塞他。
嘱咐了妻子和五弟在家恪守本份,不要生事,杨云纵整理行囊套车出发。
丈夫的态度始终冷冷,虽然三弟幸免于责难,但是丈夫对她还是充满怨气。
待到丈夫从抽屉中掏出火yao枪,珞琪从身后抱紧他,贴在他后背抱歉道:“吉哥哥,琪儿所作所为皆是心中有你。琪儿知道你还为夜间的事生气,可琪儿也是怕公公饶不过哥哥你。”
丈夫愣然不动,珞琪的脸在他后背轻蹭。
稍时,珞琪的手被丈夫掰开,平静地道了句:“好自为之!”
转身出门,恰与提了包裹进门的碧痕撞个满怀。
“哎呀!姑爷!”碧痕惊叫,包裹落地,正欲蹲身去拾,却被杨云纵一把拉起揽在怀里,霸道地扳了她的脸细看,戏道:“你姑爷此番从上海归来,再见到就不是碧痕丫头。”
碧痕娇羞地一笑,弯身拾起包裹掸土道:“不是碧痕难不成是鬼?”
杨云纵爽朗地哈哈哈哈笑了几声,抓过碧痕手中的包裹扬长而去。
一旁的焕睿都看得莫名其妙,它妈妈羞红脸在一旁抱怨道:“大少爷如今也是越大越不正经,这还没圆房,羞死人!”
珞琪黯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幕,猜是丈夫有意气她,也克制自己不去理会,追行了几步到院门,远远望着丈夫身影远去。
“嫂嫂,一同去仪门送大哥。”五弟扯了她的手就跑。
珞琪甩开他羞怯道:“被爹爹见到埋怨。”
珞琪怅然地回到房间,屋里顿然空空荡荡,一如珞琪此刻心情一无着落。想想自己这又是何苦,原指望夫妻和睦,有了潘道台如夫人送的那送子仙丹,和云纵一道努力怀个孩子,了却一桩心事,不想竟然为了一桩飞来横祸,夫妻反目。
她明明是为了救丈夫,丈夫丝毫不领情,反来怨怪她。想来好生委屈。
正午的日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上,那枕间还余留丈夫的体息。
珞琪抱起那枕头,在脸颊边轻蹭,无意间发现枕间竟然有一根粗硬的头发,那根发半截发白。珞琪脸上露出浅笑,那是丈夫的头发,近些时候cāo劳,丈夫长了几根少白发。那发质比她粗,也含着钢硬不屈。
珞琪将头发在食指间缠绕,绕成一个线圈,捏在手中把玩,眼泪倏然落下。
忽然门一响,帘子一挑,丈夫大步进来。
珞琪惊喜地起身,揉着发红的眼睛问:“怎的又回来了?”
丈夫只说了句:“怀表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