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一指穿过.
岳宸风提掌劈落,只觉银丝既绵又韧,触手沾黏,他这掌运上了七成功力,竟然击之不穿.他双掌交叠,轰然击出,连胡彦之丶薛百螣这等高手都抵受不住的紫度神掌,偏偏对银丝蛛网一点用也没有.
手掌击上丝网,不过将它撑挤出单臂五指的形状,无论延展得再深,终究无法穿破,内力反而加速逸去,几乎不受控制.岳宸风在山门前略一耽搁,两壁破窗外也都覆上了丝网;抬头上望,屋道:「姥姥,昔日在总坛之时,妳对我虽说不上好,却做到了『公平』二字,该骂则骂丶该赏则赏,与旁人并无不同.我怨恨师傅丶怨恨姊姊,怨恨天罗香众人,独独不怨恨妳.」
门外,蚳夫人拄杖默然,良久才道:「到了这步田地,说这些都已迟啦.早在妳盗《天罗经》反出宗门之时,妳的下场便已注定,除了死,没有第二条路.」忽听门里一声低呼,明栈雪急道:「哎哟,姥姥!妳怎地给说了出来……」突然惊叫:
「你……你想做什麽?那是我师门的宝物,你休想……啊——」
从网罟望进去,岳宸风魁梧的身形恰恰挡着明栈雪,果有几分侵凌的模样.
蚳夫人心念一动:「莫非她未将身怀《天罗经》一事透露给他知晓?不好!」乌枵杖一点,小小身子凌空飞起,扑入山门:「撤!」拐杖所指,雪练蛛网应声两分.
山门之中,岳宸风早已蓄势待发,听得脑後风至,霍然转身;只见蚳夫人已至,左手食丶中二指宛若鸟爪,径取岳宸风双目!
这本是兵法中常见的「围魏救赵」之计,蚳夫人毕竟年老血衰,又是女子,先前吃过岳宸风掌力的亏,不欲正面相擀.谁知岳宸风不闪不避,闭上眼睑,竟以人身之中最柔软的双目相迎!
蚳夫人乃当今七玄界数一数二的大长老,平生经历过无数风浪,生死相搏之际,谁敢平白卖一双照子给她?不觉气恼:「兀那小子,敢置老身於胡底!」半空中易虚为实,指钩朝他目中插落!
「笃」的一声,岳宸风面上金芒一闪,指尖却未入肉溢血,所刺脆韧如革,不像是柔软脆弱的眼珠,倒像一指戳中了眉骨.这样的横练硬功蚳夫人闻所未闻,一怔之间岳宸风双掌交错,「唰!」一声扯下她的数层缠腰,屈膝上谎成性?小贱人出手狠毒,天性淫冶放荡,伤天害理之事做得多了,这等信口雌黄的无聊话语,夫人切莫当真.」
蚳夫人微微一怔,才省起他口中的「明栈雪」,原来是记忆里那个白衫白裙丶明艳不可方物的小女孩.
那是她闯荡江湖之後,自己取的名字罢?印象中蚳夫人从没喜欢过她.她这辈子看过太多丶太多血淋淋的例子了,女人太美,只会替自己和别人带来灾祸,便是十几岁的小女娃也不例外.
她暗自叹了口气,决定在此时此刻稍稍纵容一下自己,做一点任性的事.
——天罗香的女子纵使十恶不赦,也只有我等天罗香之人能够针砭处罚!
这事,死也轮不到外人插口.尤其是自诩「正道」的臭男人!
「我也不想当真.」蚳夫人低道:「你把背上的木匣留下,全身脱得赤条条的,证明你身上没有《天罗经》,之後要走要留,任君自便.」
「也好.」
岳宸风口含黑丸,深吸了几口冰凉乾冷的夜息,确定全身真气运转如意,五感尽复聪明,活动活动指节,狞笑道:「我一直想试试,失了『七玄界第一武典』的天罗香,武功究竟还剩几成!」
◇◇◇
也不知过了多久,耿照全身血脉一通,四肢终於恢复自由.
他跃下神坛,伸展酸麻的肌肉关节,忙不迭地拍去头脸沾上的蛛网灰尘.
不久前,岳宸风才凭着一双肉掌杀出破庙,中庭内遍地都是被他一掌震死的蛛门女郎,蚳夫人率领剩馀的手下追了出去.原本一团混战的激烈战场,如今只馀冷风习习,说不尽的凄冷寥落.
耿照弯腰揭开一具女尸的面巾,虽瞠目吐舌丶死状凄惨,但扭曲苍白的五官依稀辨得出主人芳华正茂,也不过十几二十岁的年纪.
他本想将尸首就地收埋,又唯恐岳宸风去而复返,连挪动尸首排列在一处亦不可得,心中为诸女暗诵佛号,忽然膝弯发软,一阵地转天旋,蓦地想起:「是……是那个什麽『五艳研心散』的毒!」扶着古井边缘想稳住身形,手掌却在井缝里的青苔上一滑,整个人头上脚下跌了进去.
噗通一声,冰寒刺骨的井水涌入口鼻,耿照双手乱攀,好不容易抓住了嶙峋错落的井壁砌砖,仰头冒出水面,一边呛咳,一边贪婪地吸着新鲜空气,好不容易把肺中的积水呕出.
这井昔日是庙中修道人所用,破庙占地不小,想来极盛时要养不少徒众,井虽挖得不深,井栏却做得宽大.若非如此,以耿照倒栽葱似的扑跌入井,光是狭窄的井壁便能撞得他头破血流,枉自送了性命.
他攀着井壁,支撑身体不往下沉,双眼渐渐习惯黑暗.
透过头了!」肩臂一软,差点又滑入冰冷的井水中灭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