俟在林墨身侧停了下来,认真看了他一眼。这个孩子脸上出现了许多与年龄不相配的成熟与忧郁。
“承蒙公子照顾。”林墨低头垂手答话。
“林墨,过一段时间你便回中原找你姐姐吧。”苑俟把手放在林墨肩头上轻轻拍了两个,推开门走了进去。
“公子,林墨并无二心。”林墨不知苑俟为何说出这句话,连忙解释。
“我知道,你姐姐许久没有见你想必也是惦念了。”苑俟回头轻轻一笑,林墨呆了,在丞相山住了一年多还从未没有看到过公子笑。清澈的眼睛里笑意一泛出来,温和了许多,似乎与原来那个清冷公子有许多不同。
“公子这是怎么了?”林墨在心里小心地猜测着,院子里的尖厉叫声越来越大,苑俟不动声色走进去,一步一步踱到那个疯女人面前。
她穿着华丽的衣服,只是衣衫上尽是泥污,头发散乱着,几支头饰胡乱地扔在地上。
“夫人,怎么了?”苑俟走到她面前站定,眼睛直直注视着那个疯女人问。
“宝儿,是你么?你回来了?”那个疯女人灰暗的眼眸里看到苑俟猛然发光,像是块上好的水晶,闪闪亮着。
“夫人,我是苑俟。”苑俟拨开那疯女人的手平静说。
“苑俟,苑俟是谁?”疯女人拍着脑袋一边想一边向后退,直到退到墙壁上无路可退之时才猛地一拍头大叫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哄太子去钓鱼的人吧。”
“公子,老夫已然尽力了。”陪在苑俟的其翳解释着。
“我知道。”苑俟看着那个疯女人在院子里蹦蹦跳跳,口里胡言乱语摇了摇头问:“你说,我这样兑现自己的承诺算不算失信?”
“公子所作所为其翳全看在眼里,公子是言而有信的人。”其翳正色道。
“有时候一个承诺就拴住一个人一生,不知讲信义,还是蠢。”苑俟嘴角带着一丝笑,摇头说罢又盯着那个坐在泥地里兀自玩耍着的疯女人说:“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都好好侍侯着吧。明年的清明该去父母上上坟了。”
“是。”其翳恭敬答道。
苑俟支开了跟着自己的成叔,独自来到院外。院墙只是用篱笆合着泥土胡乱反攻倒算起来了,藏在这片树林里还算隐避。苑俟没有想到过自己竟然有一天会在这种地方躲上一年。
风夹着雪花扬扬散散地飘落着,天地间灰蒙蒙一片。远山白得与天地分不开,只觉得宇宙间皆是洁白与雾蒙蒙一片,分不出天地山与人都在何处。
东南方向雪正大。
“公子,风冷还是回去吧。”成叔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苑俟身旁,将手里的披风为苑俟披上。
“成叔,这是去年送来的?”苑俟手捏着肩上的披风问。
“是。”成叔答道:“少夫人心里还是有公子的。”
“她倒是细心,那么忙竟还没忘记过准时送来东西。”苑俟手抚着那顶披风,上好的锦锻,织着素雅的清竹,宝蓝色。做工精细,内衬着保暖极好的貂皮,知道自己对皮毛类东西极不喜欢,又用上好的织锦蒙了一层里子,这做工服贴的里子里又衬着一层薄薄的丝棉,轻薄巧却又极保暖,用心至极。
“公子只为一个承诺搭上全家性命,搭上少夫人的心,实在不该。”成叔看苑俟望着东南方向,鼓足了勇气说出这几句话。
“成叔,真不该耽误你抛家舍子跟着一同前来。”苑俟抱歉道。
“公子,折熬小人了。”成叔连忙跪地求罪。
“成叔,现在苑府早不如从前,你不必如此大礼。”苑俟站着没动,眼睛也不曾转回半分,只是淡淡地说:“你起来吧,还好没有累及苑府下人的家小,否则苑俟死不足惜。”
“公子话严重了,只是少夫人对公子的误解不知如何……”
“不必说了,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用这种方式来兑现我的承诺。林墨等武溪山的人能为一个承诺舍弃上百年的基业,我又有何不可?”苑俟打断了成叔的话。
“老奴多嘴了。”成叔垂手站到一旁。
“林墨受委屈不少,日后要想个法子补偿他,你心里记下这件事。”苑俟又说。
“公子,今日是怎么了?”成叔上前一步扶住苑俟的手道:“公子还是回去吧,风寒,你身子吃不消的。”
“好。”这回苑俟没有再说什么,由成叔扶着走回那个简易院子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