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狄先是愕然,然后苦笑,把指印分明的脸凑到我面前,做出低声下气的样子:“在您老人家打我另一边脸之前,我能先问问,我又犯了什么错么?”
我冷冷地:“少爷,奴家失礼了,不过您似乎忘了,在您变成少年的时候,夏至曾对您百般照顾。”
阿狄摸摸脸颊,下意识点头,但神色仍是不解:“是,怎么?”
我冷笑:“怎么?那么公子爷,您为了什么叫夏至来西域?”
他笑笑,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七个大字:这不是很明显么?
当然,这很明显,明显得不能再明显了,他想让吴越得到悉心的照顾。自然,他可以找几十个人看护伺候吴越,但是,他要找个真正关心他的人来确保他的生活质量,很显然,夏至雀屏中选了。这厮跟着夏至大半年,自然知道夏至喜欢吴越喜欢得发疯,但是,他有没有替夏至想过?
现在朔国可说是草木皆兵,他不管用什么方式通知了夏至,最终都会上达天听,只是时间长短的区别而已。他告诉夏至的事自然是跟墨家没什么关系的,但是夏至向来与墨让关系不错,又明里暗里的照顾墨谦这么久,自然早就惹了上峰猜忌了。她现在得到消息,竟然就这样来了西域,这样一来,她就算是回不去朔国了,她成了众矢之的,叛国贼,和西域里通外和的奸人。更可怕的是,她并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她的父亲,京门太守。
这些,难道精明如阿狄没有想过,这样的决定对夏至来说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若是墨家的事情没有顺利解决,她便永远不能再回朔国,不能再见她的父亲,也许还会拖累他。自她双脚踏上西域土地那一刻起,她人生的意义便只剩下了照顾吴越,令他下半生免受侵扰。
这样的命运对于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来说,大概是可以接受的,以夫为天,是她们素来接受的教育。但是夏至,曾为京城第一捕头的夏至,她能够忍受这样全然没有自我的下半辈子么?
她能么?
即使是再深刻的爱,面对着一个不会给予任何反应的木头人,也会在日复一日的琐碎不如意中磨光吧?更何况,她的爱从来就没得到过回应。
他是故意的吧?因为小叶,他对吴越有愧,所以他特地没有知会我便通知了夏至,因为他知道,以夏至的脾气,她不可能不赶来。但是因为她的果敢,她无路可退了。
阿狄,算你恨,你竟然连夏至都算计!
我强压住火气,盯着他:“你有没有考虑过夏至的将来?你究竟有没有替她考虑过?”
阿狄懵懂地点头:“我有啊,之前我在朔国时便和夏老爷子有过接触,老爷子年纪大了,早就想归隐,这次我就连他一起接来,这样她就可以就近照顾老爷子和吴越,两不耽误。”
我怒极反笑:“就近?两不耽误?”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呵,原来于他来说,女人不过是个小玩意,再怎么喜欢再怎么关系好,都不过是男人的附属。男人有了困难,女人应该理所当然地放下一切红拂夜奔,放弃自己的一切,成全男人所谓的美好生活。两不耽误?叫一个老人家晚年离乡背井,真的算是孝顺么?夏至可能是一时冲动没有想到,难道他也想不到么?
我盯着他,一字一顿:“你可知道,吴越并不爱夏至?这么多年,吴越从未对她有过半分回应!”你明知道前面是她一定会跳的火坑,你还指给她看,告诉她,她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跳进去?
阿狄自然嗅到了我语气中的愤怒,他苦笑着以温柔的语气接过话头:“是,可是,她难道希望我们瞒着她?”
我摇头,自然不,但是,为什么那么急?为什么吴越一出事就告诉她这消息?若是吴越一辈子不见好转,若她心甘情愿在他身边消磨余生,那么这几日和几十年比起来,又有什么等不得的?若吴越终究会醒,她这样巴巴赶来,得到的不过是一个冷情的背影,那么她所付出的再也不能回朔国的代价,是否能够算是值得?
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将夏至的牺牲放在心上。这些牺牲对他来说,是应当应分的,是“本分”。
阿狄见我不再理他,自然没趣,旋身出门,片刻后又折回来,走到我面前蹲下,脸上挂了名为讨好的笑:“别生气了,笑一个可好?——夏至来了。”
他话音刚落,我便听见了夏至出场所必然带出的一片人仰马翻的声音,和她银铃般的呼唤:“小艾?小艾在哪?”
我忽地站起身子,绕过阿狄,跑出门扬声召唤那一抹红色的身影:“夏至!我在这!”
“这”字还没完全落地,夏至便倏地站到了我面前。
呵!我被吓了一跳,忙抓着她迎着阳光细细打量。小姑娘瘦了,虽然粗看起来还是原先那飞扬的模样,但仔细观察,她身上一些地方已经不一样了。眼底有淡淡的清影,嘴角轻轻地向下抿着,原先眼里夺目的亮光变成了淡淡的柔光,眉尖轻轻蹙着,她在担心吴越。
我眼里忍不住有潮湿的迹象,夏至,夏至!
夏至没有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