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了一个比较好回答的问题:“墨让认为你死了,是因为,你催眠了他,并叫他相信,你已自焚而死?”
墨谢点点头:“是,虽然那对六岁的孩子来说,有些残忍,但,我确实要他旁观了我亲手烧死两个替罪羊的全过程,并让他相信,自焚的是我。”
我愣了愣:“可是他说,他当时晕倒了,并不曾亲眼见到你自焚?”
墨谢笑了:“因为我父亲,在病中,替他抹去过这段记忆,换上一段温和得多的,所以他只记得,他晕倒了,我父亲因为我猝亡,不堪打击而重病过世。”
我浑身发冷,不自觉地动动指尖,才发现手指已经握到僵硬。
所以墨老爷,是因为精神上受到重创,又强撑着为墨让抹去这段记忆,才……?
我的右手紧紧抓住左手,不断告诫自己,忍住,忍住!不能爆发!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尖叫,他用一种谈论天气的语气在说自己是怎样让自己的父亲油尽灯枯的!他是个变态!
既然这样,不如一次死个彻底吧!我盯着墨谢,一字一顿地问他:“当初,花妈妈……坠楼时,可是你?”
墨谢点头:“我在旁边,帮了点小忙。”
我深吸一口气,浑身发抖。好吧,我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从此刻起,他再不是萧白。我右肩一动,左手猛地抬起,给了他一个惊天动地的耳刮子。
我承认,这是经过我精密计划的偷袭。我不能直接抡圆手臂给他一记,这样的动作太明显了,以他的功夫,我不敢冒险。我一定要抽到他,即使只是我的指甲划过他的脸庞,即使拼着我左手断掉,我也一定要给他留下几道血痕。所以我选择先动右肩虚晃一招,然后左手扇上他迎过来的右脸!
令我惊讶的是,墨谢竟一动不动,任我抽了他一巴掌,他的头被我扇得歪在一边,一道细细的红色从他嘴角缓缓流出。
我反而被吓了一跳,以我这样微末的功夫,这样明显的准备动作,我竟能结结实实地给了他一下?而我的手竟然没事?
墨谢他竟然没有躲,也没有运功抵抗。
这样一惊之下,我的怒火稍减,深深喘息半晌才再开口:“为什么?”
墨谢转过头,半边脸都肿了起来,他扯了一个变形的微笑:“还记得我的誓言么?终我残生,定要墨家后人体会如我一样的痛苦,至爱在眼前死去,爱而不能,求而不得。”
我喃喃:“你是个疯子!他们是你的亲弟弟!他们对唐绡的死没有责任!”
墨谢身子一抖,双眼充血地望着我:“没有责任?那么绡儿就活该么?我不在时,但凡有一人站出来,说一句话,绡儿就不会落入那么不堪的境地!起码,他不会在死前受到那样的侮辱!他们眼睁睁看着这事情接二连三地发生却没有阻止,所以他们有责任承担自己所犯下错!”
我被他这古怪的逻辑吓到了,明明告诉自己几百遍,不要激怒他,不要戳他的痛脚,我跟他之间还有利益关系要维持,我不能给他撕破脸。但是我做不到,我现在满脑子里都是花妈妈坠地那一刻的景象,缓缓飘落如枫叶,然后是满地的红,这红刺得我眼睛酸涩,刺得我即使是在夜晚,也觉得好似自己正直视着太阳,我的眼睛觉得刺痛,我的胸口同样刺痛。
我想大叫,想破坏什么,想……想杀人。
心底的魔鬼正慢慢成型,细密地笑着,用尖细的声音怂恿我去吧去吧,你应该这样做,你是有苦衷的。
不!我闭闭眼睛,慢慢调整呼吸,半晌才睁眼冷笑道:“难道你自己便没有责任么?你为什么要将唐绡带回墨家,将他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内?你为什么毫不掩饰地在众人面前表现你们间的恩爱,将他置于那样一个尴尬的境地?你为什么不去认真设想你们将面临的困难?你不是没有能力,是你的自信,你的狂妄毁了他!你本可以与他全身而退,你本可以带他远走他乡,过自己的逍遥日子,或者你们可以低调的幸福,但你没有!你自己看看,你干了什么?”我不是个冲动的人,可是这一刻,不管重来多少次,我还是会选择去刺伤他。
去他妈的吧,我不会再忍他,坐在我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变态,我不想再忍他!
墨谢没有像我意料中那样发怒,甚至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他只是惨笑:“这样的话,在每个晚上,我都会对自己说上几十遍,他在我面前死去的那个场面,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会在我面前重放,他被侮辱的场面,我已想象过无数遍,每想象一次,我都似死过一次,日夜往复,从不间断。”
他抬头向我微笑:“相信我,在你面前这个人,他已经千疮百孔,并且每时每刻都在增加着新的伤痕。”又转头望着别处,“我还活着,因为我答应过绡儿,不会自我了断,更因为我不原谅自己。我这样的人,活该清醒地承受折磨。”
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我相信,什么恶毒的话语,清醒的分析,他都已经以无数种方式对自己说上无数遍了。在生与死之间,他选择痛苦而清醒地活着,清醒地接受每日的酷刑。对他来说,死是解脱,是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