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晟这辈子,只记住了两个人的手,一个是他娘,一个是蒋青。
小的时候在冷宫,敖晟看见小太监们吃果子,他很饿,就去要了一颗来吃,他娘用手狠狠抽了他二十个嘴巴,等他嘴肿了,流血了,娘才轻轻地摸他的头发,跟他说,“你是主子,是皇子,未来要做皇帝的,就算饿死了,你也是,没得选。”敖晟记住了娘亲的手,这双手能给他痛,也能带走他的痛。
长大之后争皇位,敖晟心狠手辣,所有人都叫他狼崽子,皇帝要杀他大臣要反他兄弟要害他,他硬扛着,因为他娘的话他记住了,他是皇子,做不成皇帝,就只能死。当他每晚带着一股子戾气进入噩梦头痛欲裂之时,那人总会用一双手轻轻地梳理他的头发,让他想起他娘。敖晟记住了这双手,记住了这个人,蒋青。这双手撑着他一直坐上皇位,却带走了除却皇位之外,属于他的全部。
蒋青离开,隐姓埋名。
敖晟登基,改国号青。
大臣们说,“不合礼法。”
敖晟说,“拖出去,杀。”
……
晟青二年,初秋,塞外。
古道上传来了咯吱吱的车轮转轴之声,还有驼马脖颈上戴着的铃铛响,一支商队远远地行来,出鄯善府,穿过且末河,赶往大漠之中的延城。
经常往来大漠的人都给牲口佩戴铃铛,这牲口的铃铛也是有一定讲究的,骡马戴的是铜铃,因为骡马行路较快,而且也喜欢甩头,铜铃声音清脆,一路行来叮叮咚咚,能解寂寞。给骆驼戴铃,则多戴瓷铃,瓷铃声音顿挫,略哑。虽然难以成调,但是贵在沉稳深邃,一路行来,偶尔响动,更添寂寞。给牛车带的也是一种瓷器,不过并不是铃铛,而是一种埙,葫芦型中空,这丫头思春了不成,满大街找男人看。但也没办法,只好接着往前赶,小丫头凑到了另一边的车窗边,睁大了眼睛看着,心说,刚刚已经看了好几个背影挺好,但正面吓死人的了,这个可千万要前后一致啊!
想着,山羊车已经赶了上去,小丫头猛的看到了那人的侧面,有一些失望,倒不是那人长得丑,而是看不全,因为他的纱巾和前发将大半张脸都遮去了。
皱了皱鼻子,小姑娘不满地又瞄了一眼……这时,前方突然来了一阵风,将那人的前发微微吹起,露出了额头和眉眼。
小丫头张大了嘴,赞叹,“眼睛真好看啊!”
说话的声音不小,那人也听到了,就转过脸来看了那丫头一眼。
丫头立刻满脸通红,毕竟是个小丫头,脸皮再厚也会臊的。小丫头继续看,就见那人一双眼睛极清澈,大小深浅都是刚刚好,还有挺直的鼻梁,脸不大,人也清瘦……最关键的是,这双眼睛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眼睛了。
小丫头看呆了,那人也看呆了,不过他看着的并不是小姑娘,而是小姑娘身后的远处,是茫茫的大漠。
小丫头就见那人的双眉微微地蹙起,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男人皱眉的时候,真的很好看啊,跟女人是不一样的呢。
但是正看得入迷呢,小丫头突然就感觉地面微微地颤动了起来,转回头,只见远处天地交接的地方,冒起了浓浓的一股黄烟。
随后,就听到商贾队伍乱了起来,有人高喊,“胡匪来啦!是胡匪啊!”一时间,人马大乱,好多人都赶着车想往前跑,但是人挤人倒反而动不了了,而且那些骡马似乎也吓坏了,都嘶叫着乱了方寸。
那十几个衙役脸都白了,他们本来以为胡匪也不过十几个人,可是看那滚滚而来之势,那一队人马起码有上百人啊,完了,这下铁定没命回家看妻儿家小了。
衙役们虽然害怕,倒也还挺仗义的,抽出了刀挡在车队的前面,回头对那些赶车的人大喊,“都快走!快走啊!”
商队的骡马狂奔了起来,好些人连货物行李都不要了,只想保命。那小丫头坐的只是辆山羊车,山羊们见骡马一跑就都吓坏了,站在原地只会咩咩地叫,三小子怎么抽,它们就是不走。
小丫头的视线还凝固在远处那越扬越高的尘土上面,就见尘土中还裹着马队,那些胡人一个个钢髯暴长,凶神恶煞的脸上涂着血,手里拿着长刀,张着大嘴怪叫着往前冲。
小丫头吓呆了,她看到的是远处疯狂冲来的胡匪,以及眼前一排衙役不停颤抖的身影……
正这时,视线中出现了另一个身影,刚刚那个清瘦,眼睛好看的大哥哥走到了那群官差的前面,伸手掏自己挂在马鞍上的包袱,对几个衙役道,“不用慌,去看着车队,别踩着人了。”
几个衙役张了张嘴面面相觑,都看着来人,虽然蒙着脸,但是能看出这人很年轻,清清秀秀的。就见他的手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卷亮晶晶的东西,拿着一头往地上一甩,衙役们看清楚了,那是一条几丈长的钢鞭,鞭子很粗,一截截都是三棱形的。
那人拖着钢鞭轻轻地往上拉了拉脸上的纱巾,对衙役说,“愣着干什么,还不去?”
声音不高,但是低沉冰冷,几个衙役本能地就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