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他神色清淡说着那些毫不相干的人的不同死法,脸上那张肉色的皮不停变换,心里只觉有些恶心。双手不自觉的每一字每一句,仿佛又是自己在和自己讲话。
到底是六天还是七天,他真的记不太清了。反正夏树一直躺在医院里,时间怎么过好像都一样。
那晚的抢救其实是成功的,但医生说了,病人暂时不能醒来,这也是正常的。迹部听了,当时就问他,所谓的暂时到底是指多久。
医生伸手动作老练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表情平静的说,可能今天,可能明天,可能一个星期后。
那个看上去满腹学识的白衣天使,在夏树醒来的时间前,加了那么多可能。迹部一旁听着,突然觉得,也许他还想说可能一辈子,只是碍于家属情绪,所以没有明说。
不过一辈子到底是多久呢?迹部摇摇头。觉得似乎说不清楚。
她才睡了六七天,他觉着却好似有了六七年。她躺在床上,眼睛闭上,一动不动。他每天安静坐在床边看书,心情平淡。生活似又回复到了从前。可是迹部知道,他再也不可能象以前那般生活了。既然他得到过,那就不允许失去。
迹部坐在椅子上回想,他的表情太过平静,找不出半丝伤心的痕迹。其实他也不是不难过,只是比起难过,他更加有信心,他知道夏树一定会醒过来。以前他问过她,你会不会回来。那时她点头说会。
所以他一直相信。
几分钟后,有人推开了病房的门。迹部抬起脸看,见是裕树,忙站起来,走过去接他手里的袋子,点点头,“你来了。”
裕树轻轻地“嗯”一声,然后拿果盆递过去,待迹部倒完所有的水果,又端着它转身进了卫生间。
迹部又站回床边,先低头看了看她安静的睡脸。然后转过身看外面。风景不错,只周围一片寂静,偶尔传来几声鸟叫。
他把那张独椅又搬去病床靠窗的那边,坐下,轻轻拉过她冰凉的手,握住,一直不说话。指腹无意间触动那枚没什么温度的订婚戒指,他低头看一看,不由呆了一下。
裕树端着湿嗒嗒黄色的果盆,站在门边,透过门缝看里面。他看见床边的人抓着姐姐的手,好像用了些力。不知他在想什么,想得竟出了神。
裕树背一斜,靠在卫生间里雪白的瓷砖上,叹了口气。他觉得现在不应该进去。
“喂喂!你怎么了?”他伸手到她眼前左右晃了几下,“怎么不说话?”她一直盯着他看,听着他安慰她,“你不用担心,他一来就会送你回去!刚才你说那个景什么的,就是你爱的那个,”他语速有些快,“你不要着急,你可以回到他身边的!”
可是她仿似没听清,只觉眼眶一热,豆大的眼泪滚出了眼眶,簌簌往下落。
“拜托你不要再哭了!”他很无奈,眉毛眼睛通通挤到一块儿,双手不自觉紧紧抱住头,然后十根手指在黑色的头发里插进插出。
又来了!头痛得厉害,似乎有人拿着电锯正划他脑袋。
“你怎么了?”伸手横过脸,飞快摸掉泪滴,夏树紧张的靠过去看他,“你不舒服?头痛?”
“你哭得我烦死了。”他一颗脑袋深深埋进双肘,双手放开头,转而揉揉太阳穴。声音听上去有些闷,隔了什么似的传出来。
夏树愣一下,别过头咬紧牙,慢慢的说,“那我不哭了。”
可是她说谎了。脸上爬着两行泪,没停过,哭得五官都要变形了。她还咬紧牙,吸吸鼻子,不准自己发出丁点声音。
“唉—”十几秒后他叹口气,“我真的受不了你哭。”然后递过去一张纸巾,瞄一眼她,又叹气,“你说他们还有好一阵才回来,你该不会一直这么哭吧?”
夏树没理他,脸没转过来眼泪继续流。
“你没哭累,我听都听累了!”顿了下,他伸手动作麻利地从上衣兜里掏出包烟,打开,抖出一根点燃后开始抽,“我记得,”隔了一小会儿,他放下指间的烟转过头看她,“你以前,没这么爱哭啊?”
闻到烟味,夏树红着眼圈回过头,讶然地张大嘴,“你会抽烟了?”
“前些年刚来,不适应,自然而然就会了。”他笑一笑,微仰起脸张嘴喷了口烟,几阵轻雾缭绕在空气里,很慢地融开。
半天,他脸上带了点调皮的笑,回过头看她,“你很惊讶?”
“你……”夏树表情愣愣的,想了想,皱起眉脱口而出,“韦逆泷,你变坏了。”瞧着他两根手指夹烟的利索姿势,很娴熟。似乎烟龄不只两三年。
“抽个烟就叫变坏了?”逆泷简直哭笑不得,转过头去看,眼光一碰上她的,慌忙移开,“你的那个他,难道不会抽?”
“他不会,”她摇摇头。迹部怎么会抽烟呢?在他身上,她从没闻到过一丁点呛人鼻的烟味。
逆泷笑笑,开起玩笑来,“搞不好他一直瞒着你抽!”
“不可能!”她撅起嘴,马上表示反对,“他不可能瞒着我!”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