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东京再没有ultimate这个名字。”
“好、好。”我惶恐不安的点头,两行眼泪爬上了脸。ultimate,是我养父公司的名字。那家盈利本就不怎么好的公司,因为我的缘故,终于要停止挣扎了。
“至于你,”他离我稍稍远了一点,脸上笑容却不减,“是本大爷送你走还是你,自己走?”
我又抬起头看他。他站在我对面,已经收回了手,像看戏一样看我。他在笑,眼里却是冷酷。
刚才他离我那么近,身上那淡淡的古龙水味,混着他特有的鼻息,一次又一次刺激我的感官。他格外幽暗的眼睛里,是脸上爬满了泪痕的我。我看清自己的那一刻,差点以为,他会吻我。
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霸道的男主角打算修理那个伤害自己女人的坏人,结果却爱上了她。
但是我错了。
他只冷冷的盯着我,甚至还带了几分厌恶。
他为了那个女人,好像什么都可以做。
站在我对面,他冷笑着威胁我,说一些我从来没听过的狠毒的话。我却流着泪,呆呆看他的眼睛。然后是他的嘴唇。
唇边的温润,是留给桃生的。那些毁灭性的东西,是给我的。
我想,那样的一个男人。似乎任何女人站在他的对面,凝望他深黑的眼睛,只被他轻轻一吻,感受他全身散发的那种危险的气息,便会奋不顾身的爱他。
他是午夜的吸血鬼,是融入了黑夜没长翅膀的精灵。他是堕入凡尘的魔鬼,倾一世明澄的笑容,透明纯粹得像风。
但他生了双错误的眼睛。那是个禁忌,是令人神往又惊惧的世界。他的眼里漆黑见不到底,里面藏了我渴望许久的破灭。
我胆子那么小,根本摧毁不了什么。却一直渴望心甘情愿被人毁灭。那一种病态的快感,我坚信能使我的五官兴奋的扭曲。
“说吧,是自己走还是,本大爷送你走?”他哼一声,又笑一次。但我知道,那笑和他对桃生的笑是截然相反的。
那一霎那,我居然觉得自己比桃生幸运。因为至少我看到了两个迹部。一个是会温柔的笑,虽然那笑不是对我。另一个,生了双错误的眼睛。我看着他,犹如看见了不可触碰的隐秘。
她却只能见一个。
我想笑,却又有些嫉妒她。
不知她能不能猜到,他的迹部笑起来时,会让人骇得发抖?
他盯着我还在笑,眼里却是狂妄不羁。
我和那双眼睛持久对望,心里却凉嗖嗖的空下去。
浓黑的睫毛下他盯着我的那双眼睛,狂妄逐渐谈去,留的只有冷漠。
他居然如此吝啬,连灵魂黑暗的那半都不屑给我。
终于,迹部对于我的沉默不耐烦起来,他拧重了眉毛,拿眼角睨我,语气仿似冷冰冰,“看来你是想让本大爷……”
“我自己走。”我温顺的点点头,转身那一刻,突然有些难过。因为就在刚才,我几乎爱上他。但是他永远不会爱我。他甚至不愿吻我。
我走出门,与忍足擦肩而过。他转头望我一眼,我假装没看见他,只慢悠悠的朝右拐。
“她哭了。”忍足的声音。
我故意放缓了速度。想听听迹部怎么回答。
“关我什么事?”
迹部在笑。我听出来了。
“也不能全怪她,”忍足像个好好先生,“还有她妈妈。”
迹部再说什么,我没怎么听清,因为已经走了些距离。但我隐隐绰绰听到三个字:都一样。
的确都一样。
指使人干坏事和被指使干坏事的人,真的都一样。
他们都一样的坏。
我顶着头上亮得透明的光线,踩着地面细瘦影子的末端,懒洋洋的踏过那些台阶。一折……又一折。
又想起迹部的一双眼睛,那么明亮,仿佛每一转都能在半空里画出道亮弧。那眼里一纵即逝的光芒,是我真正觊觎的东西。它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是多重颜色重叠的明亮,雨后晴天的彩虹。它是四面看不见的风,一吹过便若有似无抚摸我的皮肤。
而那唇边偶然浮起的一笑,便是飘渺灵魂虚无的美丽,抽离而出凝聚成了实体。
站在最末的台阶上,我扬起眉毛恍惚的笑。伸出手向外虚空的拥抱。
我希翼破灭,渴望黑夜尽情无声的消融。
穿过半透明的阳光,我仿若见到了迹部高高的影子。他站在白皑皑的露台顶上,一动也不动。透过他疏朗的背影,我却真真切切看到了他舒展的唇角,眼里幽深之外的吉光片羽。
还有对面那个熟悉的女生。我一认清她,脑海里所有的影像顷刻全絮成了片。
我懂。他不是我的。
我模糊的笑笑,用力甩甩头,慢慢踏过最后一级台阶。影子落在了身后。
就在我昏昏沉沉一步踏出综合楼时,脑海里才幡然醒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