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民之术,在於丰财。丰财者,务本而节用也。方
今二贼未灭。戎车亟驾,此自熊虎之士展力之秋也。然搢绅之儒,横加荣慕,
搤腕抗论,以孙、吴为首,州郡牧守,咸共忽恤民之术,脩将率之事。农桑之
民,竞干戈之业,不可谓务本。帑藏岁虚而制度岁广,民力岁衰而赋役岁兴,不
可谓节用。今大魏奄有十州之地,而承丧乱之弊,计其户口不如往昔一州之民,
然而二方僣逆,北虏未宾,三边遘难,绕天略匝;所以统一州之民,经营九州之
地,其为艰难,譬策羸马以取道里,岂可不加意爱惜其力哉?以武皇帝之节俭,
府藏充实,犹不能十州拥兵;郡且二十也。今荆、扬、青、徐、幽、并、雍、凉
缘边诸州皆有兵矣,其所恃内充府库外制四夷者,惟兖、豫、司、冀而已。臣前
以州郡典兵,则专心军功,不勤民事,宜别置将守,以尽治理之务;而陛下复以
冀州宠秩吕昭。冀州户口最多,田多垦辟,又有桑枣之饶,国家徵求之府,诚不
当复任以兵事也。若以北方当须镇守,自可专置大将以镇安之。计所置吏士之费,
与兼官无异。然昭於人才尚复易;中朝苟乏人,兼才者势不独多。以此推之,知
国家以人择官,不为官择人也。官得其人,则政平讼理;政平故民富贵,讼理故
囹圄空虚。陛下践阼,天下断狱百数十人,岁岁增多,至五百馀人矣。民不益多,
法不益峻。以此推之,非政教陵迟,牧守不称之明效欤?往年牛死,通率天下十
能损二;麦不半收,秋种未下。若二贼游魂於疆埸,飞刍輓粟,千里不及。究
此之术,岂在强兵乎?武士劲卒愈多,愈多愈病耳。夫天下犹人之体,腹心充实,
四支虽病,终无大患;今兖、豫、司、冀亦天下之腹心也。是以愚臣慺慺,实愿
四州之牧守,独脩务本之业,以堪四支之重。然孤论难持,犯欲难成,众怨难积,
疑似难分,故累载不为明主所察。凡言此者,类皆疏贱;疏贱之言,实未易听。
若使善策必出於亲贵,亲贵固不犯四难以求忠爱,此古今之所常患也。
时又大议考课之制,以考内外众官。恕以为用不尽其人,虽才且无益,所存
非所务,所务非世要。上疏曰:
书称“明试以功,三考黜陟”,诚帝王之盛制。使有能者当其官,有功者受
其禄,譬犹乌获之举千钧,良、乐之选骥足也。虽历六代而考绩之法不著,关七
圣而课试之文不垂,臣诚以为其法可粗依,其详难备举故也。语曰:“世有乱人
而无乱法。”若使法可专任,则唐、虞可不须稷、契之佐,殷、周无贵伊、吕之
辅矣。今奏考功者,陈周、汉之法为,缀京房之本旨,可谓明考课之要矣。於以
崇揖让之风,兴济济之治,臣以为未尽善也。其欲使州郡考士,必由四科,皆有
事效,然后察举,试辟公府,为亲民长吏,转以功次补郡守者,或就增秩赐爵,
此最考课之急务也。臣以为便当显其身,用其言,使具为课州郡之法,法具施行,
立必信之赏,施必行之罚。至於公卿及内职大臣,亦当俱以其职考课之也。
古之三公,坐而论道,内职大臣,纳言补阙,无善不纪,无过不举。且天下
至大,万机至众,诚非一明所能遍照。故君为元首,臣作股肱,明其一体相须而
成也。是以古人称廊庙之材,非一木之支;帝王之业,非一士之略。由是言之,
焉有大臣守职辨课可以致雍熙者哉!且布衣之交,犹有务信誓而蹈水火,感知己
而披肝胆,徇声名而立节义者;况於束带立朝,致位卿相,所务者非特匹夫之信,
所感者非徒知己之惠,所徇者岂声名而已乎!
诸蒙宠禄受重任者,不徒欲举明主於唐、虞之上而已;身亦欲厕稷、契之列。
是以古人不患於念治之心不尽,患於自任之意不足,此诚人主使之然也。唐、虞
之君,委任稷、契、夔、龙而责成功,及其罪也,殛鲧而放四凶。今大臣亲奉明
诏,给事目下,其有夙夜在公,恪勤特立,当官不挠贵势,执平不阿所私,危言
危行以处朝廷者,自明主所察也。若尸禄以为高,拱默以为智,当官苟在於免负,
立朝不忘於容身,絜行逊言以处朝廷者,亦明主所察也。诚使容身保位,无放退
之辜,而尽节在公,抱见疑之势,公义不脩而私议成俗,虽仲尼为谋,犹不能尽
一才,又况於世俗之人乎!今之学者,师商、韩而上法术,竞以儒家为迂阔,不
周世用,此最风俗之流弊,创业者之所致慎也。后考课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