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节制三省之命,一面知君命不能违抗,开始
调兵遣将,准备北上留在金陵的湘军,有不愿北去的,曾国藩准予他们回籍,命张诗日回湖
南再招募。鲍超新近得一等子爵的荣誉,劲头很足,主动请缨,曾国藩叫他再招募四千,将
霆军扩大到八千人。又调淮军张树声、周盛波部。考虑到淮军是李鸿章兄弟的部队,于是又
请旨调甘凉道李鹤章办理行营营务,又要李鸿章派满弟李昭庆赴营。这一次过江与捻军作
战,曾国藩总觉凶多吉少,想起年已五十五岁,身体日渐衰弱,说不定会死在这次战役中,
将公事料理得差不多后,曾国藩又将家事作了布置。
谈起家事,欧阳夫人第一关心的是剩下的一子二女的婚事。次子纪鸿今年满十八岁了,
还没完婚,她要丈夫离江宁前办了这场喜事。曾国藩不主张早婚,他自己二十三岁才结婚。
当年纪泽完婚时,他原本不同意,嫌早了,但拗不过父命,只得照办。现在夫人援引先例,
他自己也变成了纯老人心态,巴望子女早日完婚,自己能多添几个孙儿孙女,也便欣然同意
了。纪鸿刚满一岁时,曾国藩就与翰苑同僚郭霈霖结下了儿女亲家。郭家女儿长纪鸿三岁,
据说而今已长成一个闲雅幽静、知书识礼的大家闺秀。郭霈霖在咸丰九年死去,女儿跟着母
亲住在湖北黄州府老家。一个月前,郭家还来信说,女儿已经二十一岁了,希望曾家能早点
定下婚期。曾国藩择了一个吉日,由纪泽出面,代表男家乘船前往郭府迎亲。
四女纪纯,早定了郭嵩焘的次子郭刚基。眼下郭嵩焘在广东做巡抚,几次来信催送媳妇
过门,他将派火轮船来接,取道海上赴广州。对这个方案,曾国藩不同意。他认为嘉礼尽可
安和中度,何必冒大洋风涛之险,不如选择郭氏老家湘阴为宜。既然去年郭嵩焘嫁女可以在
湘阴,由郭昆焘主持,为什么今年娶妇不可以这样办呢?郭嵩焘的意思还是在广州好,到时
可以由他作父亲的亲自主持,婚事办得更隆重些。
郭嵩焘这几年在广州得罪了乡绅,又与总督毛鸿宾不太融洽,心情不甚舒畅,有辞官回
籍之念,想趁在任时,热热闹闹为儿子办了婚事。去年,郭嵩焘以老朋友的身分向左宗棠指
出,不应该借洪天贵福的事大肆指责曾国荃,并说曾国藩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有大恩于他,希
望他主动与曾国藩和好如初。谁知反倒惹得左宗棠勃然大怒。他决不同意郭嵩焘把公私混为
一谈的说法,不能因曾国藩有恩于己就不指责其弟放走洪天贵福的大错。要说恩德,左宗棠
说,他对曾国藩的恩德更大,于是列举了好几条:一,曾国藩的出山是因本督的推荐;二,
曾国藩在长沙办团练,受鲍起豹、陶恩培等人的欺侮,是本督予以保护;三,靖港之败,是
本督力劝曾国藩不要自杀;四,咸丰六年到八年,曾国藩在江西期间,本督为湘军提供饷银
二百九十一万五千两。左宗棠气愤地说,这些大恩大德,曾国藩成功后只字不提,反而说本
督不应该指责老九,是曾国藩先不对,除非曾氏兄弟先向本督道歉,否则,“本督将终生不
理睬”。
接到这封信后,郭嵩焘哭笑不得。心里想:当年若不是我在京师找潘祖荫等人为你左宗
棠上疏求情,你的头早就没有了,哪还有今天“本督”“本督”的神气?我以老朋友、救命
恩人的身分规劝几句,你都这样摆架子,何况别人!你左宗棠哪怕真的就是当今的诸葛亮,
我也不和你交往了。郭嵩焘一气,从那时起便和左宗棠断了交,逢人便说左宗棠忘恩负义,
居功自傲,不是君子。由此,他更相信自己的挚友、亲家受了伤害,心中大为不平。他理解
曾国藩不愿将女儿送到广州的苦衷,同意女家送三千里,男家迎二千里的方案,定今年冬天
在湘阴老家举行仪式。四女的婚事算是妥了。
至于满女的婚事,他决定再缓一下。已结婚的三个女婿,曾国藩都不太满意,尤其是罗
兆升的事发生后,他心里更是恼火:倘若不是夹杂着这个花花公子在内,怎么可能会受裕祺
的挟制?这个事情早晚都会传出去的,必将是一生中的盛德之累。他把女儿、女婿叫到跟
前,告诉他们作好准备回湘乡。纪琛不愿意离开娘,婆母刁悍,她有点畏惧。罗兆升则巴不
得离开江宁,那次把他吓怕了,他怕哪天会不明不白地被人抛尸荒郊。
也许出于爹娘疼满崽的心理,曾国藩特别喜欢这个满女。
他看满女长得一脸宽厚和平的福相,愈加感到要慎重地为她选一个有出息、靠得住的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