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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鉴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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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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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她向公孙谦保证,并且向面摊老板再点一碗热羹汤要给公孙谦。

    “羹汤钱等会儿我连面钱一块儿算给你。公孙先生,在你羹汤还没喝完前,我就带着银两回来赎你!”前一句,是对面摊老板担保;后一句,是对公孙谦的承诺。话说完的同时,她转身就跑,在应该要小心行走的湿滑雪地上跑得飞快,连灰色棉袄的系绳都来不及绑好,只见迎着风的小身影,散开的棉袄啪啪翻掀。

    公孙谦半个字都来不及说,李梅秀消失在街角。

    你在这里等娘,娘马上回来接你。

    相似的承诺,有人曾在他耳边,带着哽咽,呢喃重复。

    好孩子,你要乖,别吵别闹,静静等着爹娘,好吗?

    好。

    他乖。

    他没吵没闹。

    他静静等着爹娘回来接他。

    透过当铺小房间的那扇小窗,望向川流不息的街,来来去去的面孔好多,独独缺少了慈祥的娘亲恶汉憨实的爹亲。

    那天,也飘着些许的白雪,他身上那件缀满补丁的厚袄,是昨天夜里,娘坐在微烛前,一针一线为他将哥哥的旧衣改妥补牢,要让他御寒过冬,今早爹娘要牵他出门时,娘为他亲手穿上,虽然冷风拂过,还是会教人自打哆嗦,但他已经心满意足。

    他搓搓快冻僵的双手,坚持不从灌进寒风的小窗旁离开,他相信,爹娘马上就会回到这处古怪的铺子,一右一左朝他伸来大大暖暖的手,牵起他,带他回家。

    窗棂外,积起了厚厚的雪,比他一开始坐进小房间时高出好多,晌午时的微弱阳光早已完全沉没于西方山峦后方,浓暗色的灰,笼罩天际,街道两侧的商家,逐渐燃起一盏又一盏的夜灯。

    他从白天等到黑夜,心里担心爹娘是否在接回他的途中遇上了什么麻烦,才会延误时间……

    夜,越来越沉。

    对面布庄的幌子收了起来,大红灯笼灭掉了,接着是酒铺、再来是古玩店,最后熄掉的那一盏,是卖夜宵的什锦粥铺……

    为什么爹娘还没来?

    突地,有人拍拍他的肩,他回头,看见当铺那位中年老板。

    “孩子,别瞧了,你暂住的床位已经替你整理好了,你去澡堂泡个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吧。”当铺严老板怀里抱着一名襁褓婴儿,婴儿吮着拇指,睡得正香甜,粉粉嫩嫩的童颜如樱瓣漂亮。

    “我爹娘等会儿就来接我。”他谢过严老板的好意。

    严老板露出苦笑,又不想同一个孩子说太多残酷事实,只约略回他:“你爹娘不会这么快来,我经营当铺三十多年,极少遇见当日典当、当日取赎的客人……瞧你冻得唇色都发紫了,来,听话,去泡泡身子。”

    “可是……”他的目光,不敢从街道上移开,即便外头已是空荡荡,没有半个路人。

    “你爹娘若来接你,我也不会强留你,放心吧,他们一来,我让人马上告诉你,好吗?”严老板面容和蔼,笑起来时,双眼眯得几乎看不见眼珠子,像极了亲切的弥勒佛。

    “……嗯。”他终于点头,想起身,才发觉四肢早已冻僵,连动动手指都会疼,他强忍下痛楚,按照严老板吩咐,在澡堂洗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他们家很少有机会烧上一大桶的热水,一般都是从家旁的冰冷小河里提水回来擦澡了事——再换上干净厚衣裳,躺平在严老板替他准备的小房,里头简单放有四张小床,其中两张上各睡了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他和他们没有交谈,屋里只有他抖开被褥,以及躺下时,木板床发出的咿呀声。

    他一夜无眠,睁眼盯向屋梁,直至天亮。翌日,天方初明,他便坐回当铺旁侧的小房间,透过窗,看着来去的人群,盼爹娘快些出现。

    第一天。

    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他带着眼窝和嘴角淤青,坐在老位置,守在窗棂旁,继续等待,脸上的伤,是因为昨夜同睡一房的男孩冷冷告诉他:你爹娘不要你了,他们不会来接你回去,你以为你进当铺是做什么的?他们拿你换银两!

    他气极了,和男孩扭打成一团,要男孩将那番话吞回肚里去。

    他不信,他才不信,娘那时搭着他的双肩,蹲低身子,同他说回来接他回去的!娘的声音多轻多柔,娘的表情多慈爱多怜惜,娘……

    第五天。

    第七天。

    第十天……

    直到现在。

    小窗外的街景,成为他的梦魇,即使脱离童年许久许久,他每天夜里都会作着同样的梦。

    梦见自己坐在窗扇后,面对空无一人的长街,梦里的街,像没有尽头一样,没有谁,会从街的那一端走过来;没有谁,会停驻在窗前;没有谁,会朝他伸来温暖臂膀;没有谁,会来接他——

    公孙谦一时眩晕,此时双眼所见的街景,与梦中如出一辙,又长,又笔直,铺满冷冷白雪,没有路人往来走过……

    他沉沉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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