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一个更好的计划,然而实际上他的思想只是在“良心”、“理想”、“幸福”这几个新名
词上面盘旋。
陈真不再说话了,他知道在这里他的话没有丝毫的用处。
他打算马上离开这里,但是又记起了他的使命,便把文件取出来要周如水翻译。
“我这几天心里总不安定,现在更是心乱如麻,一个字也写不出,”周如水说着便把文
件抛在桌上,自己离开座位,在房里大步踱起来。
“那么我明天叫人来拿,”陈真让步地说。
“明天?你把文件拿回去吧,我一个字也写不出。”
“那么后天来拿也可以,总之你非把它翻译出来不可,我本来想找仁民翻译,但是瑶珠
这两天病得厉害,他没有工夫,所以非找你不可。”陈真恳切地对他说。
“翻译,”他苦恼地念着这两个字,以后又激动地自语道:“翻译,也许我明天就会自
杀,我就不会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我哪有心肠管别的闲事?”
陈真听见这些话,知道周如水是不肯答应的了,而且照这情形看来,即使他答应,快,
也要一个星期译完;慢,也许会耽搁到两三个月。还不如自己动手来译好些,虽然忙一点,
倒也痛快。至于周如水呢,这个人一生就没有做过一件痛快的事,说到自杀,这一层倒可以
不必替他担心。他连一个简单的问题也没有勇气去解决,哪里还有勇气自杀。
陈真这样想着,觉得再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收起文件,不和周如水说一句话,就往
外面走。但是他还不能够忘记周如水,还在想周如水的事情。已经走出了大门,他忽然想到
了一个好办法,便又回到旅馆去。
这一次他走到二楼十九号房间的门前就站住了。他在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里面没有应
声。他又重重地接连敲了几下。
“谁?”里面传出来一个熟识的女性的声音。
“是我,”他应了一声。
里面响起脚步声,门开了,是张若兰的略带倦容的脸,眼皮微微下垂,头发蓬松着,左
边太阳角有一团淡淡的红樱她好像刚从午睡中醒过来。那件翻领纱衫的衣角上有几条凌乱的
皱纹。
她把他让进去,似乎有点惊讶他一个人的来访,但依旧很客气地接待他。
一则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二则是没有什么话可说,三则是仿佛预料到他有什么不寻常的
使命,她虽然坐在他的斜对面,却有点不好意思地微微低下头,有时用手折弄衣角,有时也
抬起眼睛和他谈两句话。
“到底是小资产阶级的女性。不过和秦蕴玉又不同了。”陈真一面说话,一面冷眼观察
她的举动,不觉这样想道。他找不出许多闲话对她说,后来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他的来意。
“密斯张,我来商量一件事情,……你不会怪我唐突吧?”
一则因为这件事情很重要,二则他害怕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所以他说话时不免现出激
动的样子。
张若兰本来抬起头在看他,听见了他的话,脸上略略起了红云,便又把头埋下去,慢吞
吞地说:“陈先生,你有什么话请尽管说,何必这样的客气。”
“我来和密斯张谈谈关于爱情的事……”他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一下,偷看她有什么举动。
她的脸更红了,她的心怦怦地跳起来。她不知道要怎样回答他才好。她抬起头很快地把
眼光在他的脸上扫了一下,然后故意惊讶地问:“爱情?陈先生要和我谈关于爱情的事?”
她抱歉似地解释道:“可惜我对这种事情完全没有经验。”
陈真听见这样的话,不觉暗笑,他想,“这又是小资产阶级的女性的惯技了。看她怎样
掩饰。她也许以为我在打她的主意吧。”他便接着说:“我这次是为了如水来的。密斯张对
他的态度,我已经知道了。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我。”其实这一句是谎话,周如水所告
诉他的只是一小部分。他这时候急急地说话,为了不要被她打岔,他自己也不觉得这是假话
了。“他现在陷在绝大的苦闷里面。只有密斯张可以救他。
他的问题只有你可以帮忙解决。我知道密斯张爱他,那么你一定愿意帮助他。……我很
了解他,他是一个好人,一个好到了无用的人,其原因就是他自以为有一个复杂的问题,而
他又没有勇气来解决它。……密斯张也许还不十分明白如水的身世,他的环境。而且他并没
有对你说真话。”他接着把周如水的身世详细地叙述了一番,以后又说:“他的这个‘复杂
的问题’缠住了他的脑子,使他动也不能